当着满朝文武百官和围观百姓的面,萧二公子涕泪齐下,从大魏第一代邺王开始追溯,说了邺王府对大魏是如何忠心耿耿。
作为邺王府的子弟,萧云沛说自己有愧。
他既不能追随亲大哥征战沙场,让大哥萧云庭独自承受了西北战事的压力,也未能在父母面前尽孝,甚至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做弟弟很失败,做儿子很不孝。
现在他无颜回西北,唯有家书一封向母亲和大哥问好。
萧云沛这举动,搞得孟怀谨处境十分尴尬。
这不是明摆着指责孟怀谨多疑,把萧云沛留在京城当人质,不放人家回西北么?
大家都想知道皇帝会怎么做。
如果皇帝此去西北是为了削弱邺王府,带上萧云沛也不错。
甚至有人猜测,萧云沛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可能就是暗中得了皇帝的授意。
皇帝若是要收回邺王萧云庭手中的兵权,为了让西北不会陷入动乱,总得给西北军一个交待,比如扶持萧云庭的亲弟弟萧云沛上位,同样是邺王府的血脉,“邺王”的爵位在嫡亲的兄弟间交替,对西北的局势影响比较小。
萧云沛显然不如萧云庭有能力。
收拾了萧云庭让萧云沛顶上,以后再收拾萧云沛可简单多了。
就算不是皇帝暗示,萧云沛这样跳出来,皇帝也可以顺水推舟……朝臣们各自猜测时,孟怀谨却没有接萧云沛递来的梯子。
萧云沛要求带家书?
那就只带家书嘛。
其他潜台词,孟怀谨要是假装听不懂,谁敢当众揭穿呢?
当着群臣的面,孟怀谨接过家书,还温言勉励萧二公子,大概就是邺王萧云庭当年很小就进京被皇家抚养,与一众皇子同吃同住同学,接受的是皇家最好的教育,如今才这么优秀。
萧云庭会西北继承王位后,挂念着嫡亲的弟弟,希望弟弟能成为国之栋梁,才让弟弟留在京城潜心学习。
依照萧云沛今天的行为来看,学习是颇有成效的,萧云沛对哥哥恭敬对父母孝顺,已逝的老邺王就算没能见到这个小儿子最后一面,在九泉之下定然也非常欣慰。
“云沛已是大人了,待朕从西北回来,就给你派个好差事,让你沿袭邺王府历代的忠心为大魏做事。”
竟是四两拨千斤,轻轻破了萧云沛的招数。
至于从西北回来给萧云沛派好差事的话,听听就行了,真要给萧云沛安排差事官职,如今内阁大臣和吏部尚书都在面前,随口就给萧云沛安排下去了。
萧云沛显然没想到自己猜错了皇帝的心意。
难道皇帝并不想对他大哥萧云庭动手?
怎么可能!
任何君王,都忍不下萧云庭那样的威胁。
西北的战事打完了,朝廷一旦撤兵,整个西北就是萧云庭的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邺王府和萧云庭的存在,是把西北从大魏的版图上割裂!
萧云沛将心比心,若他是皇帝肯定忍不下。
换了窝囊废做皇帝,可能会忍,毕竟没实力反抗不忍能有啥办法?
但当今天子,并不是窝囊废。
先帝留下的烂摊子很难搞,当今天子还是慢慢让国库周转了,大魏每年都有遭灾的地方,不是洪涝就是旱灾,每次国库里都能拿出银子赈灾,派个锦衣卫千户去西北监军,居然还打了胜仗……一山不容二虎,天子既如此厉害,为何要忍他大哥萧云庭?
萧云沛还在懵逼呢,龙辇已经重新启动了,几个锦衣卫将萧云沛“请”离城门官道。
被孟怀谨点名带着去西北的朝臣,有几个御史,还有章侍郎。
章侍郎一开始还不愿意去,现在又觉得是圣宠。
章大人颇为同情看了看被带走的萧二公子。
——天子的心思不好猜啊,这不,又一个倒霉的!
……
京里发生的事,萧云庭都知道,这事儿自然不例外。
萧云沛那个蠢货,急吼吼就跳出来试探,要给孟怀谨当马前卒——孟怀谨就算要削邺王府的兵权,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萧云庭从来没有否认孟怀谨是个聪明人。
哪怕不当皇帝,孟怀谨也是注定要做流芳千古那种名臣,当了皇帝,孟怀谨自然要奔着千古明君而去。
要当明君,哪能用这样直白的手段?
孟怀谨有更高明的法子。
蝉衣也不知道自家王爷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王爷,圣驾走得虽慢,再有两月也该到兰州了,您看……”
要不要造反,现在该准备着了呀?
萧云庭嗤笑:“他不会先来兰州,反倒会去秦安,对于,刑纲的伤势如何了?”
多亏了孟怀谨不藏私把医典毒经都送到了西北,在小磐和马老大夫的共同努力下,刑纲的毒伤已经好了七八成。毒素破坏着刑纲的经脉,让他无法聚气,现在毒慢慢被剔除,刑纲的武功自然慢慢恢复。
纵只是恢复了六七成,这样的刑纲也非常恐怖,至少蝉衣就不是刑纲对手,数遍萧云庭身边,找不出第二个能和刑纲一较高下的人。
可惜刑纲的记忆一直没有恢复。
蝉衣说了刑纲的情况,萧云庭很有兴趣,“你带他来见我,我有话要对他说。”
刑纲暂居在邺王府,一应开销都由孟怀谨承担,萧云庭却不会解释,外人看来就是萧云庭在养着刑纲。
萧云庭当着刑纲的面也是这样说的。
“刑大侠,你欠本王一条命,你打算如何报答本王?”
萧云庭直言质问。
刑纲皱眉,“王爷想刑某如何报答?”
萧云庭佯装苦思冥想一番,对刑纲说道:“你身无长物,拿不出金银珍宝可报答本王,只有一身武艺还勉强有用,这样吧,你替本王杀个人,你欠本王的恩情就一笔勾销。”
杀个人对刑纲的武力来说,就和普通人杀鸡一样简单。
第817章 :报恩也有底线
杀人对刑纲来说很简单,不代表刑纲会杀人。
虽然刑纲还没有恢复记忆,甚至可能永远无法恢复记忆,一些烙印仍是存在于他的潜意识。
那就是不能随便杀人。
如果武功高就能随便杀人,那和蛮人也没什么区别,蛮人的逻辑就是我很强却这么穷,你很弱偏偏很富,那我就该抢掠你。
但萧云庭一开口就让刑纲报恩,刑纲也难以拒绝。
萧云庭喊他“刑大侠”,江湖上的侠客都是知恩图报的。
刑纲综合了一下萧云庭的要求和自己的意愿,告诉萧云庭他的底线:
“我只杀坏人!”
萧云庭笑了笑:“本王让你杀的肯定不是好人。”
是吗?
刑纲不太信。
虽然兰州城人人都说邺王是打退蛮人的英雄,但刑纲就是觉得这位王爷瞧着也不是什么好人。
好坏的界定本也没个统一标准。
刑纲勉强答应下萧云庭的要求。
“好,你这些天继续养伤,一定要保持最好的状态,等那个人出现时本王会通知你。”
蝉衣在屋外听着,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刚才她真怕自家王爷一开口,就是让刑纲去把皇帝杀了——且不说刑纲会不会同意,若刑纲是假装失忆,王爷透露出弑君的意图,刑纲只怕会当机立断杀了王爷呢!
那么近的距离,蝉衣不认为自己能救下王爷。
幸好,王爷还是在乎他自己性命的。
刑纲离开房间时,还很奇怪看了蝉衣一眼。
“你心跳的很快。”
蝉衣勉强笑笑,刑纲更奇怪了:“你在害怕?你为何要害怕,我不会对邺王不利的,王爷是我的救命恩人。”
蝉衣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理由。
“我怕王爷让您做的事会有危险。”
刑纲的眼神陡然变得柔和。
邺王不像个好人,蝉衣倒是一直都不坏。
可蝉衣不坏,邺王还能一直用她,岂不是又说明邺王其实也不坏?
“多谢你挂念。”
刑纲大步离开,蝉衣觉得刚才的话有点让人误会,冲刑纲背影大喊:“我是说您的伤势还没完全好,不是说您不够厉害。”
刑纲接了萧云庭的委托,见到小磐时倒没有透露。
小磐见他用帕子拭剑时在走神,问他在想什么,刑纲才放下剑。
“我要帮邺王做一件事,做了这件事我就能离开邺王府了。”
邺王府有锦衣玉食,有山珍海味,但刑纲并不想永远留在这里。
小磐一下紧张起来,小声告诉刑纲:
“刑叔,邺王是西北的大英雄不假,但他这个人算计别人很厉害,您可千万别随便答应他什么,万一他骗您去做坏事呢?”
刑纲点头,“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小磐离开邺王府后,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要把刑纲的话告诉俞显。
不过她轻易见不到俞显,倒是找谷宏泰一找一个准儿。现在不用打仗了,谷宏泰每天厚着脸皮往医馆跑,请小磐为他医治旧伤,说自己打了这么久的仗暗伤遍体,如果不好好治伤,可能会英年早逝云云。
马老大夫把小磐支开,用银针把谷宏泰扎到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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