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爱开玩笑的说,“就是,就是,这老洛家可是已经被改造好的典型,可别给改造得过头了,成‘除人英雄’就不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有那眼红洛家现在不干活,凭手里那些野猪兑换的工分也能过好日子,盼着他家倒倒霉的人,不禁心中一凛,意识到那可是家惹不起的,毫发伤的就能十几二十几条野猪的杀,那要是人惹了他家,能有好果子吃,顿时也加入抗议行列。
当看到这种恨人有、怨己无,在当地名声不好的人也跟着抗议时,那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想看热闹的人也惊了,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是他们不知道的,大家既然都是这么个态度,自家不表态,会不会不好?
于是,城里来的那些人第一次看到所有村民这么同心协力,集体反对他们斗某个被下放家庭,仿佛他们做了什么罪大恶极引众怒的事,不禁也有些心虚,顿时心生退意,匆匆宣布结束这场还未开始的斗争大会,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与此同时,某位村民信誓旦旦说的那句‘井台子小队最能改造人’的人,也被人给深深记在心里,无意间传扬了出去。
这句话导致的最直接后果就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大量被下放劳改的人员,越是上头点名要求的,名头重的,都被给送到井台子小队劳改,不管是小队,还是大队,还是公社向县里抗议,都制止不了井台子小队已成为下放基地的事实。
有限的口粮,骤然多了几十上百张嘴来分,哪怕县里也扛不住,松了口了说会给补贴,会给优惠政策,对小小的井台子小队来说,也是极大的包袱,愁得小队长连觉都睡不着,心里十分怨恨那个多嘴的人,甚至连作为□□的洛家都被迁怒,可惜,小队长也拿洛家没办法,甚至还要敬着人家,毕竟那可是他们小队的一张王牌。
想到这张王牌,小队长就想到主意了,上面说让这些人去住牛棚,养牛放羊,在最艰苦的地方锻炼,可他们队里穷得牛加起来也没几头,平时都宝贝着,有养牛经验最丰富的村民按时放牧,按时喂水,哪里舍得让这些城里人给祸害呢。
倒不如在这些人里挑挑,还能干活的给留下,老弱病残,都给那洛家送去,反正洛家那妮子能干,没事去多打几头野猪,咋着也凑合着把人给养活了,他们队里有肉分,村民们高兴,他这个小队长也好当些。
于是,当洛薇还在得意于自己先发制人的策略大获成功,能够在最初就被定为已改造好的正式村民身份,取得的成果丰厚到让她意外,接下来可以安稳的过清静日子,直到这个特殊时期结束时,一大波的麻烦正向她涌来,可她却毫无所知。
现实会让她明白,能者多劳,自在,清静,那是不可能有的!
第22章 在那个特殊年代 06
见自家孙女又背着一篓子草药从山上回来,看到这些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口的老弱病残时,那两眼发直,不可思议加难以置信的模样,本来心情沉重的洛文元老两口不禁有些失笑,他们已经好久没见到自家孙女这么失态的样子了。
“爷,奶,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咱家这里突然多了这么多人?”
随眼一扫,在场就有不下二十个陌生人,年纪大的得有年近七旬,小的三五岁,这情况不对啊。
顶着周围众人的各色目光,洛文元硬着头皮解释,“这是小队长之前给送来,说咱家屋多人少,大家还都是城里来的,大家有共同语言,然后,嗯,就这!”
洛文元无奈的摊手,洛薇却不能接受,这个年代的这些人,她从来都抱着敬意,也同情他们的遭遇,在可以的情况下,她也不介意伸手帮一把,可突然赶鸭子上架,被塞过来这么多张嘴,她怎么养活啊,三个,哪怕五个,她咬牙也就收了,可这二三十口,她又没有七手八脚!
“小队长人呢,哪有这样做事的?咱家统共也就这几间房,这么多人都送来,那屋里连站都站不下吧,他是不是忘了我是谁我找他去!”
洛薇刚转身,洛文元伸手拉住她道,“薇薇,咱们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只是比他们幸运点,处境才好些,小队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那确实是没地方安置他们,才给送过来,小队长刚才送人过来时也说了,队里会给他们承担一部分粮食,吃饱肯定是不够,吃个半饱还是可以的,这样以来,咱们再省省,再想想办法,总能过下去的。”
洛薇差点被给气笑了,“爷,您老这善心,可真是摁都摁不住,您就没想到,有一就有二,那张长根这回谋划成功下,下回他还得这样干,他送人过来,就打量着咱吃干的,就不能眼睁睁的看人家连口汤喝都没有,我可听说了,咱们小队这回被分配好几十人过来,那粮食够不够还不做数呢,可我就算长了七手八脚,也挣不来这么多人的口粮啊。”
洛文元也知道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可他看着这满地老弱病残,就想到自己一家当初被赶下乡时情景,想要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看着小队长张长根简单交待完情况,就跟被狗撵着似得赶紧往山下走,生怕撞到他家孙女手里,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了。
现在就这么被默认着接收了这么些人,还没想好怎么安置,自家孙女就回来了,若是再赶人走,对这些正遭受苦难的人们来说,显然是在他们伤口上撒盐,那滋味,他是很能感同身受的。
二人正说话间,旁边或茫然、或无措的众人中站出一位头发全白,看上得有年近七十的老者。
“老兄弟,见面就是有缘,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郭清德,那边那个是我老伴张忆容,我们现在这情况,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都是身不由己,只能任人安排,那个小队长跟我们说,给找个好地方,看他浓眉大眼的,我还真当他是个好人,谁知道他也是个靠不住的,竟然把我们这些负担都推给你家了,我也看出来了,你们一家就老的老少的少,养活自家都困难,再加上我们,那是怎么也养不了,这么着,我跟你们一起去找那小队长理论,不行,就去找他的上级,应该会给个交待的。”
人越是讲理,本来打定主意不开这个口子的洛薇倒是迟疑了,想了想,还是决定认了,话说到这份上,要是真让他们走,她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
“郭大爷,就跟你说的那样,见面就是有缘,既然你们都已经初安排过来了,就安心住下吧,我们家条件虽说简陋,也比在那小队部里挤着好点,爷,你看着给怎么安排,床肯定是不够的,先铺上茅草,收拾些木板出来打大通铺,奶,你给准备些饭吧,人多,两个锅都给焖上饭,多放些咸肉上,让大家吃顿饱饭,算是给大家接风洗尘了。”
之前那段时间到处打野猪,分给她的整猪都被交给大队里,兑成工分了,一些散的就做成熏咸肉,留着慢慢吃,再加上她之前猎回来的,以及她在山里布置的陷井里基本天天都有收获,家里最不缺的就是肉,现在还过了明面。
毕竟队里的人不知道她到底带回多少肉,以及粮食,只知道她家肯定有不少就对了,还都不敢打她家主意,除了小队长张长根,可就算被人给谋算到了,就这情况,她也拿人没办法,谁让现实就是这么让人为难,他也不是为了他自己。
听到她这么说,在场人都松了口气,他们都是刚从城里出来,这段时间经历的打击都是一个接一个的,让人都有些麻木了,被下放到这个井台子乡,还以为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可以过上平静点,不用再被到处斗的日子,可一看那么多人都被分到同一个地方,心里就觉有些不妙。
在这物资特别匮乏的年代,他们这些人都被送往一处,且还不是农场之类的地方,明摆着这其中大有蹊跷,可身不由己的情况下,也只能任那些人摆布。
虽然都知道这家看上去住宿条件相对还不错的人家,一下被安置他们这么多人,大家的日子肯定都难过,但是到了现在这地步,他们早就没了挑捡的余地,只要能有个存身之处,就很好了。
至少比前两天分男女两处,住在小队部的两间公房里,即便陆续往村里住宿情况稍好些的人家送了些,也看得出人来得一天比一天多,屋里一天比一天挤得好。
也幸亏洛薇这段时间攒了不少粮食,他们平时吃饭,都是先吃细粮,品种繁多的粗粮剩下的还挺多,不然家里一下多了这么多人,仅凭他们一家三口从队里分的粮食,根本就吃不了几顿。
连厨房在内的五间泥土房,在当地是个相当大的手笔,因为是山里人家,少不了要存柴禾,因为当地山上有野生茶树,家里甚至连手工炒茶的坑灶都有,就是锅没了,冬天烧火烤的火灶也占了不小的面积,所以五间房子都建造得很宽大。
这二三十口人,至少有十个都是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五个一到十岁之间的小孩,一个孕妇,三个二三十岁的男人,五个二十到五十岁之间的妇女,一个十多岁的大姑娘都是有病的,或是胳膊腿折了,没有得到处理,精神不振的样子一目了然,不时还有咳嗽声从人群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