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比较圆润的母子两个都笑得眼睛弯弯。
小胖小子神色也渐渐松缓。
他母亲笑眯眯对杨玉英道谢,一边笑一边道:“谢谢你了,虽然知道你是安慰我家小子呢,可我家小子这会儿,也的确需要点管用的安慰。”
母亲摸了摸儿子的头:“今天中午气得连饭都没吃,和你这么一聊,看样子是什么事也没有,又能憨吃憨玩。”
荣公子:每次见到夏娘子,她都在忽悠人,而且忽悠得很成功。
他觉得这女子应该叫‘总有理’!
杨玉英正色道:“孩子年纪还小,这几日我看他做功课也做得不错,别的不说,你这儿子细心又认真,对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讲,这就是极大的天赋,一定不能让他放弃。”
“江南书院又算什么不可翻越的高山?”
她一笑,神态自若,言语间带着一点理所当然。
荣公子:……
荣公子没吭声,旁边坐着那个江南书院的学子一下子乐了,笑得前仰后合。
“这位姑娘,我听着你这口气,就好像江南书院是乡下小书院,任谁只要想考就能考得上似的。”
杨玉英回过头瞟了他一眼,抿唇而笑,“那到不至于,谁不知孙山长对学生的要求高?考江南书院,不比考皇家书院简单。”
那学子扬眉,到是心下惊异。
她以为这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子在胡乱吹牛,没成想听口气,到不似是无知妇孺。
“可我前夫前两年一直想考江南书院,好似很有信心,整日拿着江南书院的资料用功。”
杨玉英扬了扬眉,“他做的题目,用的资料我都看过,就他那十道题错个九道的样,还敢肖想江南书院呢,我想一想又怎么的?我再糟糕一百倍,也比他强。”
荣公子又喷了口茶。
这位眼角眉梢间写出来的全是满满的嫌弃。
他那位江南书院的同伴也哑口无言。
杨玉英回过头来冲面摊上坐着的母子道:“我以前眼瞎,挑的男人不像样子,一直把我当个外人,怎么都养不熟,而且还窝囊的紧,没几分才学又挺把自己当回事。”
“我当时就想,我起早贪黑,辛辛苦苦,赚几个钱不拿来给自己用,全耗费在那么个人身上,未免太不值得,我养条狗,狗还会冲我摇摇尾巴,养他管什么用?先不说就他那点本事,等着他出息还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就是等到了,就一定有我的好处?”
“贫贱时他都不知心疼我,等他富贵了,我只有更惨,还不如早些弃掉,及时止损。”
“我拿了钱,好好养我自己,就算要供人读书,我供他还不如供自己呢,论天分,我纵然身为女子,也没有不如人。”
母子两个听得入了神。
尤其是那个当母亲的,良久长叹:“还是妹子你想得开!”
可是又何常容易!
母亲神色古怪,呢喃道:“可我不甘心,我什么都付出了,却什么都得不到,凭什么呢!”
一回神,母亲揉了揉眉心,又恢复镇定,与杨玉英说笑几句,就领着儿子走了。
杨玉英吃完面,也不多待,冲着荣公子大大方方拱了拱手,便悠然而去。
荣公子身边那江南书院的学子,轻轻吐出口气,满脸的不可思议:“世间还有这样伶牙俐齿的女子,难得!就是牛皮吹得有点大!”
“我看到不见得。”
荣公子和江南书院的学子正说话,旁边忽然有人插口。
是个白衣翩翩的公子哥,虽未穿江南书院的制服,可是手上捧着的书袋,却是书院学生用的。
荣公子吓了一跳:“罗师兄?你不是闭关去,怎么出来了?”
罗师兄也是江南书院鸿鹄班的人,和荣公子同班,为准备京城大比,他自己去闭关潜修,有几个月没见到人。
“也是刚出来。”
罗师兄一笑,目光从远处收回来,吃了粒花生,含含糊糊地道,“刚才那姑娘,三个月后的考核,肯定能成咱们的师妹。”
荣公子愕然。
夏娘子?
他想起那些算术题,却还是摇摇头,满心不解,纵然是个有几分才气的,可到底只是个乡下妇人,再有趣,又何至于让罗师兄评价如此之高?
罗师兄虽是个温和厚道的人,但也不是随意什么人都能入得他眼。
那位罗师兄却是难得起了谈性,想了想,把那日自己所见之事,娓娓道来。
“你们最近没在书院,所以可能不大清楚,刚才那姑娘在咱们书院已经小有名气。你们那些师弟们都对其印象很深刻,书院的先生们也时常议论她。”
那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第135章 好心人
当时罗师兄也是刚出关,闭关多日,此时却有点馋,就去书院后门的岳街找些好吃的。
他刚一过去,便见自家那位教算术的宋然宋先生,正黑着脸训斥一个姑娘。
姑娘衣服显得略有些陈旧,容色到清秀,就是整个人灰突突,似是乡下女人,有点心不在焉。
宋然一向严肃,此时板着脸颇为吓人。
“你既有心向学,就应该脚踏实地,规规矩矩求学,居然还去买我们书院的考题,妄图走这等捷径,你也不想想,若是江南书院的考核题目当真能从外面买得到,我书院的脸面要往哪里搁?孙山长和我们这些先生,也不能放纵这等事发生。”
罗师兄当时就吓得打了个哆嗦。
宋先生黑着脸骂人的时候,有谁不怕?
“那姑娘却是半点不慌乱。”罗师兄回忆起当时那女子的音容,此时还是忍不住咋舌不已。
那姑娘大约有些累,一边听宋先生的斥骂,一边小小地打了个呵欠,还百无聊赖地趴在一张瘸腿的桌子上,看着所谓的江南书院考题,一边翻一边还嗑瓜子。
罗师兄叹气:“当时我就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当时宋先生说得口干舌燥,那姑娘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气得宋先生眼皮一翻,眼看就要不好,那姑娘才吓了一跳,忙扶着他老人家坐下。”
“许是看宋先生身子骨不强,怕再气死他,那姑娘连忙好言好语地解释起来。”
那时天色刚有些昏暗,夕阳的霞光很美。
姑娘的脸庞也秀气漂亮。
“我这题目买的便宜,呐,我一共才花了不到两块钱就收集到这么多,纵然不是江南书院考核的题,我看也很靠谱,不是书院先生们留的功课,就是以前考试用过的,我且瞧瞧水平如何,了解下教学进度嘛!”
宋然一听,终于慢慢缓过气,神色略和顺了些。
却又忍不住苦口婆心地絮叨:“你若想报考江南书院,需要资料,我这里有全套的,回头给你便是,不要走歪路!”
“你这孩子这般的天分,如此灵透,应该好好地读书,不为别的,读书本身就是一件很好的事……”
“噗!你这老头还真有趣。”
旁边一卖小食的小年轻忽然插嘴。
“那姑娘要研究江南书院的考题,哪里是为了报考,根本就是为了做生意。”
卖花的小孩儿也笑道:“就是,大姐姐这几日在我们街上做江南书院学子们的生意,给他们做功课呢,听说生意特别好,一天能写十几册算术功课,其它的什么绘画啊,格物之类也有。”
宋老爷子哽了下,大口大口地喘粗气,一副上不来气的模样。
姑娘吓得不轻,瞪了周围看热闹的家伙们一眼,连忙劝慰:“不是替做功课,辅导,纯粹是辅导,我这也是替书院先生们着想,整日看那些四六不着调的作业,大家都辛苦。”
宋然:“……”
罗师兄一边说,一边笑:“当时那一幕发生时,我就在旁边,一度害怕宋先生会昏过去。”
“好在宋先生还挺坚强的,没出什么大事,就是隔三差五地要去找那姑娘唠嗑,劝她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别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显然对那姑娘很是看重。”
“后来才听先生说,他一开始就认得那姑娘,当时先生和一个棋友在街头上研究一残局,设计残局的老人家贴出告示,但凡能破解的,皆赠送棋子棋盘,且奉上顺币50元。”
“宋先生研究半天没研究出来,那姑娘就从身后‘琴棋书画斋’里出来,走到棋盘前面瞟了两眼,随手就给破解掉,拿着钱走人,宋先生盯着棋盘直呼精妙,从此就对小姑娘上了心。”
“若非如此,他看见人家买考题,也不至于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罗师兄感叹道,“这半个月,人家姑娘的生意做得热火朝天,咱们书院那些懒得不行,提起功课就头疼的家伙,一天不见她就心烦意乱。”
“如今大家都公认的,那姑娘的学识很不错,不要说咱们书院的新生,就是和老生比也不落下风,等招新的时候,她只要来,必能通过考核。”
罗师兄一通彩虹屁吹完,荣公子与他同伴哑口无言。
“这才多久没回书院,家里就这般热闹!”
荣公子摇摇头:“想象不到!”
别人也便算了,他可是认得清楚,那人姓夏,曾是一迂腐学子郭文平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