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顺人都是些没卵子的软蛋,将军怎么还夸起他们了?”
那将军也不以为意,笑道:“论勇武,顺人自然是孬种,不过嘛,说起歌功颂德拍马屁,他们可嘴巴灵巧的很。”
兵士们闻言笑声更大。
将军一扬眉,扫了百姓一眼。
“今儿正好是吾主,嗯,纳妃的好日子,来来,你们几个,就你吧,不还是大顺朝的县官?这么一副小白脸的模样,一看就是个很会说话的。”
他话音未落,已有士卒走过去把几个老百姓并沈若彬提溜到眼前。
将军拿刀尖一挑沈若彬的下巴,冷笑:“现在,给我诚心诚意地赞美吾主,赞美我斡国,让我听得顺耳顺心,就让你死得痛快些,要是不够诚心……”
说着,他信手把刀在沈若彬的额头上拍了拍,轻轻吹了声口哨,“那我就把你们通通制成人皮灯笼!”
风一吹,众人看着那斡国将军眼睛里的兴味,一时惊骇绝望,姚欢坐在地上,低着头,肩膀微缩,睚眦目裂。
孙俪和孙华姐弟手挽手坐在一起,一颗心怦怦直跳。
孙华简直不能再后悔,他们究竟是哪里想不开,要到这等野蛮荒唐的地方,遭这种侮辱!
被捆成一串的衙役气得牙呲目裂,嘴唇都被咬出斑斑血痕。
陆捕头静静地半靠着树墩,眼角的余光见这帮斡国人的注意力都在沈若彬身上,手指一翻,从鞋底下掏出一小刀片。
登州府,云海县的衙差共事多年,很多父祖辈就有交情,彼此熟悉,此时一使眼色,就心意相通。
沈若彬只觉得身上的绸衣被冷汗浸透了好多遍,干了湿,湿了又干,脑海里像有千万锣鼓齐鸣。
眼前沾着血腥的靴子,在雨水里还是带着渗人的威慑力。
他见过这些斡国人的凶残。
他不能死,他还有壮志未酬,怎么能死?他的锦儿命途多舛,失去他的庇护,会落个什么下场?
抬头对上斡国将军那双隐带戏谑的眼,带血的弯刀犹如凶兽利齿,似乎虽是择人而噬,沈若彬手脚冰凉,拼命忍,也没忍住瑟瑟发抖。
将军不屑地瞥他一眼,眼角眉梢略有些轻佻:“啧,这就是大顺的官……还真是个个酒囊饭袋,小子,你知道人皮灯笼怎么做么?”
冰冷的刀尖贴着沈若彬的喉咙,带着迫人的寒意,沈若彬全身抖动,牙齿咯吱咯吱作响,脑子里竭尽全力地搜寻生路,如今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去,昔年韩信都受过胯下辱,他又有什么不能放下颜面的。
沈若彬脑子里一团乱,瑟缩着压低声音道:“将军,您何必为难我一个小人物,我与将军,天地云泥之别,您是伟岸英雄,我只是地上污泥罢了。便是在我们这些将军的俘虏里,我也不算什么人物!”
他一张嘴,自己也吓了一跳,猛地噤声。
“哟,有点意思。”
斡国这将军显然也有些意外,只因这位县令一开始可是硬气的很,没想到怂得这么快。他弯下腰,看了眼雨中狼狈不堪的顺人,“难道这里面还有大鱼?”
话音未落,忽然心头一警。
他也是多年沙场闯荡过来的,有时候对危险有一种特别的直觉,正是靠了这种直觉,他不光在战场上活了下来,还从一介小兵,爬到现在的位置上。
与朝中勋贵子弟比,他既无背景,又无钱财,能爬得这般快,殊为不易。
本能地一侧头,只觉脸颊一疼,有什么利器飞过,带下一大片血肉。
“啊!”
他疼得一吼,就见本来萎靡不振的陆捕头飞身而至。
一见偷袭没得手,陆捕头心里一横,因着没想活着回去,反而有了一往无前的气势,整个人凭着蛮劲横冲直撞,伸手夺那将军的刀:“跑!”
声音未落,所有衙役齐齐扑过来,扑向斡国兵士,腿脚,牙齿,一切皆成武器,血肉之躯硬生生挡住钢刀。
陆捕头拼尽全力力气和那将军纠缠在一起。
但是情况并不好,虽然斡国人一开始稍有措手不及,但双方实力差距太大,瞬间好几个衙役就被砍翻在地,被绑来的百姓惊慌失措,场面登时大乱。
陆捕头心中焦灼:“黑子,快,桥!”
叫黑子的衙役今年才十六,个头却极大,长得不算粗重,肌肉确相当结实有力,身手也灵活,他显然和陆捕头配合默契,一咬牙,冲慌乱的老百姓大叫:“跟我走。”说着,反身冲到坏了铁索桥边上,身体毫不犹豫地趴下去,伸长了手瞬间就拽住断桥。
他双脚牢牢抓地,愣是一个人搭起一座人梯。
身后就是敌人,钢刀入肉的痛呼声此起彼伏,老百姓们连头都不敢回,也顾不得害怕悬崖峭壁,拼尽全力冲过去,跨过人梯。
一个壮汉衡量了下自己的重量,伸手推了把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芽儿,你先走。”
小丫头一边哭一边跑,还没上去,却见沈县令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已经昏厥的女子连滚带爬地冲过来,那女子脸色铁青,呼吸急促,似乎很不妙,沈县令眼睛通红,显然要急疯了,大声吼道:“让开。”
第12章 搞事
沈若彬不管不顾地横撞过去,小丫头脚下一歪,就朝着悬崖倾倒,后头百姓救援不及,惊呼声四起。
他奔了两步,只感觉到怀中娇娥呼吸越发细弱,听见呼声猛地回头,乍见之下,大惊失色。
“师哥!”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声清亮的喊声刺破长空,那声音极为响亮,隐隐在山谷间回荡。
“救人!”
杨玉英的目光落在亮起来的卡牌上,轻轻点击使用。
(英雄,您已经拥有了藏剑山庄庄主欧阳雪的分身,请时刻保持庄主的形象,控制同调度。时限:40分钟冷却时间:12小时)
陆捕头一行人拼命反抗,听着同胞们的哀嚎声,血气上涌,人人拼死一搏,此时惊见稚女倒落悬崖,所有人心下一凉,从心底深处升起强烈的悲愤来。
他们也不是英雄,也贪生畏死,但身为男人,眼看父老乡亲们罹难,岂能不痛苦?
断桥边却忽然起了冰霜,晶莹的坚冰从断桥蔓延,一直延伸到此端,冰桥瞬间就成了。
狂风骤起,风卷雪花,打着旋,裹挟起差点坠崖的小丫头,轻轻将她送到桥上,黑子茫然爬起来,本能地抱住小女孩儿,回头四顾。
众人都是一惊,这才隐隐看到风雪中出现一个模糊的,高冠博带的影子。
斡国将军蹙眉,面色瞬间阴沉:“什么人!”
陆捕头想到当初在公堂上的场景,登时七情上脸——当不可知的危险落到敌人头上的时候,怎么就这么爽!
“哎!”
这人轻轻一叹,冰雪消散,露出他的形貌,一瞬间,就是斡国那些没多少细腻心思的兵士们都不禁愣了下神。
来人有一张极俊美的面孔,剑眉凤目,鼻梁极高,肌肤细腻如官窑最珍贵的瓷器,只见他目光并不落在斡国一干人身上,而是遥望远处,伸出手,漫不经心地挥了挥。
随着他的手,天地似乎昏暗下来,风雨万物都化作剑光。
“啊!”
斡国兵士们脸上狰狞的表情还没有隐去,眼前就一片雪白,将军和所有兵士的身体一时间都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恶狠狠地撞在石头上。
冰雪蔓延,眨眼间整个身体都被牢牢冻死在山壁上,只有头还勉强露着。
“这是什么妖术!”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将军死死盯着忽然出现的陌生人。
斡国一干兵士脸色铁青狰狞,明明六月天,却冷得牙齿咯吱咯吱作响。
杨玉英拖曳着长袍,徐徐而至,坐在旁边的石阶上——上辈子,她也在此地被斡国兵士假扮的土匪所俘获,和现在的情形几乎是一模一样。
当时她吓坏了,崔家庄的村民们都吓坏了,崔员外的女儿芽儿甚至意外失足坠崖而死。
她和大家在斡国人的刀口枪口下颤抖,恐惧到极限,哀哀痛哭,在官府的衙役们拼命反抗的时候,她只是个除了拖后腿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
这件事影响了她大半生。
沈若彬表面上没说什么,那眼神却让她好长时间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懦夫,不配活在这人间,在好多年之后,她娘还会皱着眉头跟人说,这丫头当不起大事。
就算她挺没心没肺,得过且过,这事还是一想起来就膈应。
杨玉英吐出口气,想搞事的心思蠢蠢欲动,她如今其实对沈若彬都不怎么看在眼里,可今天见到这帮斡国人,就是特别想欺负他们一回。
她笑盈盈地向前走了一步,对着斡国将军和挑猪肉一样上下打量了几眼,回头对登州的衙役们笑道:“陆捕头,咱们大顺为礼仪之邦,一向讲究礼尚往来,他不是要把咱做成人皮灯笼,现在上好的材料都有了,瞧这身板,这块头,不如就用这几个做吧,做好了挂城楼上,保准结实耐用。”
陆捕头憨厚一笑:“俺是粗人,不太会。”
“那有什么,材料这么多,一次不成,多试验几次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