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来来往往的使女,家丁,齐齐抬眼,虽未阻拦,可林言却是一扬眉,笑道:“前辈们的视线让我有些兴奋。”
杨玉英给他也拿了个靠枕,让他在对面靠着坐。
她的床榻和时下流行的不同,三米长三米宽,非常大,两个人对头坐也舒舒服服。
清风吹入室,带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林言的神色有些慵懒,嘴角露出些许笑意:“真舒服,就是有点奇怪,外头那些家伙们怎么就那么沉得住气,光盯着我也不见找事?”
害得他还有点不适应了。
“难道美人说的拍卖会,就真这么管用?拍卖会一办,他们登时就老实了?好古怪。”
杨玉英点点头:“嗯,古怪。”
外面几个正趁着天气不错,出来晒书的使女对视一眼,齐刷刷翻了个白眼。
随着缂丝水波纹拍卖的消息传开,各地武林人士陆陆续续赶往京城,离得近的,第二日便到了。
就是对水波纹没有兴趣的江湖客,也不免有点凑热闹的心。尤其是左近的江湖名门少年子弟,一个个正是好奇心旺盛,颇有扬名立万雄心的时候。
值此盛会,怎能不心动?
“师哥,这里真不愧是帝都,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民风如此淳朴,就是权贵人家的公子们起冲突,都只文斗不武斗,难得。”
王显阳是江南四海庄的弟子,今年刚刚十五岁,第一次跟家中长辈出门,一路从江南到东京,也算见识到些世情,“换了其它地方,那些公子们眼睛都长在脑袋顶上的,早打得头破血流,哪能如此平和?”
刚才在会芳楼前,两个公子因为争一歌女起了冲突,居然没有叫人抄家伙打架,而是约好什么云山诗会上一决高下,看得王显阳脖子都伸了老长。
他身边,胡子全白,头发也白了一多半的老人家点点头,神色郑重地道:“毕竟是东京,风气与其它地方不同,你们也都收敛些,莫让人家觉得我们是乡下来的。”
四海庄虽说在江南,帮派所在的位置却不在扬州等繁华处,而是在小县城,以至于同江南四大山庄的锦绣山庄,琼枝山庄和玉泉庄比,就显得有些上不得台面。
这位老人家更是十八年未曾出过门,此次带小辈来帝都,不免有些谨慎。
一路在东京的街市上走过,四海庄的人都带了一点探听消息的意思,所到之处,好似众多江湖客都显出一种别样的稳重,那些喜欢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草莽之徒,竟好似也学会了斯文。
老人家目光一扫,看到旁边茶棚里坐着两个灰衣客,长相偏凶煞,可刚才小二哥把油泼面都不小心糊在他们鞋面上,这两人竟也不曾发作。
他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这两个人根本不是江北二凶。
“东京果然是大不一样啊。”
不远处,江北二熊,小弟熊二愤愤道:“大哥,我脚上都给烫了两个燎泡。”
“好意思说,让你不好好练功。”
熊大瞥了他一眼,“好了,不要闹事,你昨日进城时没听到吗?那两个什么王爷,侯爷的都说,最近开封有凶人暗藏杀机,正欲寻人杀鸡儆猴,为人要低调,切不可闹事,否则惊动了凶人,变成那只死鸡,皇帝老儿都没办法。”
“人家正经侯爷都害怕得不行,我们两兄弟人生地不熟的,万不可莽撞,要小心行事。”
“知道了,大哥。”
一连数日,开封城太太平平。
展昭觉得这太平很好,就是接到白玉堂的信,看到信中所写的东西,很有些不可思议。
白玉堂信中说,大宋官场上一众官员们,上到王孙贵胄,下到七八品的小官,人人都有默契,说这段时间开封不安宁,必须管束家中子弟,小心谨慎,否则一个不好,碰到忌讳,孩子小命不保。
“大宋官场上的默契?我怎么不知?府尊也不曾说?”
展昭人在开封府,虽只是个护卫,可其实身兼多职,江湖上来的情报消息,他自是要转达给包拯。
包拯听闻此事,也颇为惊异,上朝时就不免问上几句,不过那些被他问到头上的同僚们,人人都只冲他尴尬一笑,便顾左右而言他地躲了去。
“似乎的确有事。”
包拯怀疑自己可能被大宋官场给排挤了一下。
只是当下最要紧的并不是这事,包拯也不在意,他在朝中也很是有几个至交好友,而且和同窗的关系也非常好,真有事,想必那帮好朋友们不会故意避着他。
“如今药王庄的事最为紧要,玉英少主要开什么拍卖会,也不知有何深意?”
展昭叹道:“江湖风波起,只希望莫要太乱才好。”
包拯想了想,神色到很和煦:“药王庄上下都同寻常江湖人不同,对大宋律到似比本府还要熟悉,既是药王庄主持拍卖会,想必无妨。”
第786章 被使女抢了心上人之后(18)
展昭对药王庄的印象也极好,并不担心药王庄会给他们带来太大的麻烦。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担心也没用。
如果药王庄要搞事情,凭他,难道能阻拦得住?禁军齐上也无用,弓弩厉害吗?厉害,可武器再强,也是要人来用的。
药王庄的高手们,或许硬抗弓弩齐射还有些困难,可他们想提前杀了持弓弩之人,却是轻而易举。
不说别人,就是他曾经见过的药王庄里的园丁,每一个都有踏雪无痕的轻功身法,暗器手法也是冠绝江湖,恐怕禁军的将士们不及装备,已成了人家手中的亡魂。
只是,林言这个人,展昭却有些捉摸不透,越调查他的相关信息,越感觉自己的命,其实挺好,至少把他当死对头的只有一个白玉堂而已,和林言比,白老五简直是乖顺得很了。
转眼七八日过去。
该到的江湖客都到得差不多。
樊楼附近的茶楼酒肆小客栈一时爆满,开封大小商贩们简直比过年还高兴,短短几日赚的银子,都快赶上两三个月的。
展昭熬夜熬得口舌生疮,两个黑眼圈浓到堪比食铁兽,连陛下赐下的点心吃到嘴里也有些发苦。
“我看看,泰山派的狄长老居然也来了,我记得泰山派这十几年都没出来张扬,看来那天山剑的第十九剑,吸引力还蛮大的。”
白玉堂喝了两口陈酿的花雕,递过去给展昭,难得被他拒绝了也不恼。
“天山剑的武功,当真如传说中那么厉害?我大哥听见这消息,都有点蠢蠢欲动,心驰神往,要不是我大嫂把他耳朵……咳,我大嫂英明睿智,管束得当,他恐怕都要来蹚这一趟浑水了。”
展昭一时无言,目光略带几分忧虑,白玉堂毕竟年纪小,天山剑在二十年前便已仙逝,他自不知当年江湖人对天山剑有多么推崇。
二十二年前,中原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乃是一个女人。
那是江湖上第一个以女儿身成就天下第一威名的女子,她没有姓,人们只知道她叫阿白,二十二年前的阿白十九岁,出江湖的第一件事就是以一把细长的窄剑杀光了江湖名门,洞庭湖畔的柳家和黄家。
后来才有人传言,说阿白是为报家仇,才一人一剑,青天白日之下悍然动手灭门。
天山剑柳不是正是柳家的公子,自小在天山学艺,听闻家人被杀,大痛之下出山报仇。
柳不是本人也是惊才绝艳的高手,成名招数天山十八剑,横扫江湖,从无敌手,可遇见阿白却是连战连败。
这场追杀耗时一年三个月。
天山之巅,阿白死在了天山剑柳不是的剑下,整个江湖为之震惊。
柳不是是个高手,但他是江湖人能够到的那层天花板,可阿白姑娘已经高到九天之上,两个人交手,简直像两岁的孩子与成年人的比拼。
谁也不知道,柳不是到底是怎么赢的,凭他的十八剑?不可能。
后来唯一旁观了这场决斗的,天山老人和朋友聊天时说,柳不是胜了,是因为他领悟了他的第十九剑,于是天下无敌。
此话传出江湖,传来传去,人人都道天山剑第十九剑里,藏着能让人无敌于天下的秘密。
展昭忽然想起欧阳雪说过的话。
那日雨后,欧阳雪练剑归来,为他们家少主买了两提红豆糕,正好同他偶遇,便一起走了一段路。
当时他说起开封即将到来的乱局,欧阳雪就笑道:“世人起纷争,原因不过贪嗔痴而已,想让他们不起纷争,平复这三毒便好。”
展昭叹了口气:“哎,可圣人都不一定做得到。”
雨一下,便是连绵不绝的三日。
开封的雨水一向很多,樊楼在细雨的洗刷之下,有种别样的,朦胧的美感。
从三日前开始,樊楼就不做生意了,药王庄给的钱能抵得过他们大半年的收益。
况且,上头下了令,他们就是一文钱都不赚,也得老老实实把酒楼租出去。
不过,不是药王庄的人要求的,人家除了来了个老管家直接给了银子,其他人就没露过面,只是最近有好些江湖人组团过来探消息,闹得掌柜的心里不安稳。
“风雨欲来,这几天我这心里头老是和堵了块石头似的,一口气上来下不去,下去上不来,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