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英拎着自己买的那堆东西,直接往院子里石桌上一搁,坐在旁边盯着细看。
主要看这幅风景画。
画的是整个眉山的风景,最主要的点缀便是长平书院,笔锋细腻,是一幅很不错的工笔,虽无落款,看不出是哪位名家的佳作,但卖画之人说它是前朝霍玉大家的作品,也并非一点道理没有。
霍玉擅写实,这幅画也仿了霍玉的画风,而且仿得足以以假乱真,要不是那棵歪脖子树,加上用纸还是书院学子们自己制的‘枫纸’,拿出去当霍玉的作品出售,说不得也能蒙骗个把冤大头。
杨玉英伸手在画上扇了扇,眉眼一动,就听旁边有个极清朗的声音道:“长平书院王修,王先生调制的杨梅汁,味道好,配高先生制的绿豆糕吃,口味最佳。”
说话间,旁边竹林就钻出一人,正是林官,他手里提着个酒壶,笑盈盈看杨玉英。
杨玉英扬眉:“你怎么进来的?”
“长平书院都是君子,这些安全措施,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要进来,还不容易?”
林官笑道。
杨玉英也笑了。
这人到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小人。
小人林官走上前,笑道:“同我分享分享?”说着,他拧开酒壶的盖子,信手向画上泼去。
“等等。”
杨玉英骤然出声,却已经来不及。
酒壶里带着一点怪味的液体倾泻而下,画面上肉眼可见地多出许多内容。
林官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得意:“啧,长平这些老古板,多少年了都是一套把戏……”
他话音未落,就见杨玉英盯着那幅画默记,全神贯注,连看都不看他。
“不必这般着急,画又跑不了……”林官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眼看着整幅画在阳光下,如冰雪消融,了无痕迹,只剩下一张白纸。
不对,白纸上还有些枫叶的暗纹,这是长平书院制纸的特点,纹路漂亮精致,颇讨女孩子们欢喜,不光长平的学生用,在外面卖,也能卖出高价。
外头作假的仿长平枫纸,在登州一刀能卖五六块钱,和同等质量的纸比,贵一倍以上。
听说有小道消息,徐山长缺钱时,差点不顾颜面,自己盗卖枫纸,要不是先生们拼死阻拦,长平书院的名声还不知被祸害成什么模样。
林官又洒了一次,白纸还是白纸。
他盯着白纸看了三分钟,虚虚地一笑,月光下颇有绝世美男子的风采。
“今日月色甚美!”
杨玉英:“……”
林官终于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只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谁知道王先生也会玩障眼法,表面上用杨梅墨做伪装,暗地里还调配了新的墨汁,不能见光的,这个,任谁都猜不出,肯定要着道,不能全怪我。”
杨玉英无奈:“明日复试……且去睡吧。”
林官转身便走,走的时候还顺手把那张白了的枫纸给拿走了。
杨玉英轻笑,也不阻止。
如果她家系统是个智能的,现在肯定要抗议——到手的道具,怎能让人轻易夺趣?
一夜时光转瞬即逝。
钟声响起,杨玉英略作洗漱,就与一干考生,依照书院方面的指示出宿舍大门,穿过书院,从后门出,在一片茂林里站好。
一行人挺直身量,稳稳当当地站着,一个比一个仪态佳。
杨玉英环视四周,见在场的差不多两百余人,初试成绩并未公布,但是很显然,该被淘汰的考生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长平书院。
不多时,便有一位穿着长平书院制服的学生走出,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左右,面无表情,神色冷淡,很淡定地点了名。
第一个叫的就是杨玉英的名字。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位点到她名时,眼神有点古怪。
陆陆续续点完名,这学生收起名单,拍了拍手,书院里就出来两名力士,一人挑着一箩筐东西,走到学生面前一扣,所有东西都倒在地上。
“各自挑拣。”
撂下这句话,他就一言不发地走回书院,哐当一声,关紧了大门。
所有考生面面相觑:“??”
复试呢?
在哪儿考?
考什么?
人怎么走了?
有聪明人连忙几步窜过去,开始翻捡地上的东西,拼命把各种物品往自己怀里搂。
也有人显然觉得这些动作有失风度,站在一边不屑一顾。
杨玉英也不着急,脑海中闪过昨晚看到的那张图,默默想了下自己需要的东西,然后静悄悄走过去,在一众考生胡乱扔到一边的东西里挑出四五条极坚韧的银线,选了一张弓,没有找到箭也就没再继续找,想必考场中会给预备。
又拿了一把小匕首,其它杂七杂八的东西也选了几样,不过两分钟不到,就起身向身后山道上走去。
第79章 汪汪汪
“咦,这么快!”
杜越铮和曲峰正下棋。
老王坐在一边瞎给指挥,正纠缠,外头学生就过来说,有人已经进山了。
杜越铮登时一扬眉,这下当真有些意外:“这回谁都没压中,庄家通杀啊!”
先生们拿考生打赌那在长平书院来说,绝对是正常节目。
一群先生压考生们进山时间都在一刻钟以上,毕竟既不说考什么,也不说在哪里考,更不提怎么计分,怎么算过关,一群生瓜蛋子不抓瞎才怪。
能在一刻钟内想明白时间珍贵,抢占先机最重要,不干坐着傻眼,这就算是聪明人,再加上挑选,争抢装备,或许彼此再起点冲突的时间,一个小时,他们能进山,半天内,跑进考场范围,那就算好的。
老王这个坐庄的,早就乐得见牙不见眼,还是曲峰曲先生靠谱,叫了负责检查评分顺便保护考生安危的武科的学生过来,详细询问。
“目前已经进山的有四人,杨玉英,林官,夏志明,方硕。”
杜越铮登时有些意外:“夏志明也参加复试?”
随即又一笑,“罢了,年轻人喜欢挑战,又有什么不好?”
按说以夏志明的资历名望,他入读长平书院,无需参加任何考核。但人家要考,他们这帮做先生的,自然也欢迎。
“考不过,算他活该。”
杜越铮想了想,招呼学生:“让咱们考场安排的学生们注意,给这帮未来师弟师妹多制造点障碍,别让你他们太容易过关,省得骄傲过头,以后个个成刺头,不好教导。”
“是。”
今天天色特别古怪,半阴不阴,云雾围绕在山头,带出湿漉漉的水汽,一呼吸,连嗅觉都受到些许影响。
杨玉英猜测,长平书院的考核时间,肯定是精通天象的高人选定的,致力于给考生制作障碍。
“复试考射箭,没准就是第一场。”
旁边忽然有人说话。
杨玉英脚下一顿,慢慢转头看过去,就见林官从树上一荡,身手敏捷轻盈,落了地,冲她笑道,“杨小姐,组队可好?我们信息共享如何?昨日我从买来的小玩意中翻出个套娃,里面是块写着射箭第一的牌子,看笔迹,徐山长的手笔,我猜,至少有一场要考射箭。”
他走了两步,走到杨玉英身边,转头瞥了眼徐徐从山脚下拾阶而上的年轻男子:“呐,那是夏志明,好好的免考不要,堂堂文武状元,非和我们争甲班名额,忒不要脸。”
“我和你联手,肯定比他强,要不然让他各个击破得了第一去,未免太冤。”
林官神色温柔,声音缱绻,“如何?”
杨玉英轻笑:“林公子,你要不要洗把脸?我觉得你脸黑呢。”
林官:“……怎么漂亮姑娘都这般毒舌?”
他昨晚折腾了一宿,也没把那张白纸折腾出花,反而累得不行,早起差点没爬起来,这会儿别看装得精神,其实头晕目眩,困倦的厉害。
说话间,夏志明已经到了近前。
杨玉英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位大顺朝史书上必然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人物。
他少年成名,青年便位居高位,后征战沙场二十载,四十岁阵亡,斡国将领收敛他的遗骨,见他遍体鳞伤,几无一寸好肤,身为敌人也不禁心生敬意,厚葬之。
说起来,那一周目,夏志明死的到比她杨玉英还要早些。
夏志明此时一身湛蓝的长袍,面如冠玉,神色间还带着少年的英气和神采,大大方方地走过来,肩膀轻轻一晃,特别自然地顶了林官一下,把他撞得退后好几步。
“杨小姐,许久不见,一向安好?”
“托福,还算平安。”杨玉英轻笑,“经年未见,夏公子到是风采依旧。”
两个人颇为客气地商业互吹了一分钟,夏志明转身对着旁边的草丛拱手行礼:“师兄,敢问考场在何处?考题是什么?”
他一行礼,指尖一道气流吹过,身前半人高的草坪瞬间倒下,露出里头穿着长平书院制服的一男子。
男子微微一笑:“两个选择,出题一道,答对了就给提示,或者学狗叫三声,我也给提示……”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