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正啧了声。
“我说,我们家孙姑爷到底为什么要跟你过不去,还想出阴损主意害你?”
在来之前,瞿正的想法不少,但见到孟以非,他到开始觉得,烟土案被抓住的大武并未说谎,或许他们家这个孙姑爷的确有点问题。
孟以非:“他为什么害我,你该去问他。”
瞿正来时想问的话,想用的手段,此时给忘了七七八八,听孟以非一言,果然转身走人。
上了车,瞿正才问司机:“孟以非的资料不全,他这几天都做了什么?”
“这就让人查。”
司机满脸懵懂。
在这之前,谁也没真把一个仓库看门的放在心上,最近几日瞿家多是非,所有人都在查烟土,查要杀正哥的凶手,孟以非的资料也就随便搜集了下。
瞿正人回到瞿家,孟以非最新的资料已经拿到了手,他一目三行地看完,越看身体越僵硬:“我的妈呀!”
孟以非这两日闲时会在码头附近给人画家书赚些小钱。
在码头上有很多外地来打工的打工仔,还有不少远行倒车的人,人离乡之后,自是倍加思念亲人,孟以非会速写,能通过三言两语的描述就画出人像,这两日生意很是不错。
不少客人都找他画自己给家里人寄过去。
也有人找他画远方亲人的画像,随身携带,以解思念。
毕竟这年头,照相还是稀罕事,照片很贵。
孟以非画得特别像,速度快,收费还很便宜,大家都觉得找他画像,十分划算。
昨日瞿正二哥瞿义,刚下船出了码头,就撞见孟以非,便关照孟以非生意,让他给画一幅玉牡丹的画像。
在这几兄弟里,瞿义性格其实是最跳脱的一个,有点话唠,画像期间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堆话。
孟以非特别耐心地等画完画像,把这单生意做完,收了钱,画给他,才告诉他——玉牡丹并不是个姑娘,他是男的。
很可能是以前宫里放出来的最后一批小太监中的一员。
瞿义当时就愣了,他当然不信,可孟以非指点码头上陆续出来的行人身份,一说一准,没有半点差错,就好像开了天眼一般。
当时瞿义就吓得扔了金盔,拔腿便跑,孟以非追了两步没追到,瞿义还说金盔不要了,送给他。
这金盔是瞿义找人打好,全副金甲还没成,只先打出头盔,看看手艺。
瞿正慢慢把资料折叠放好,还有点心不在焉,想到那玉牡丹是男人,他也头皮发麻。
虽然瞿正和玉牡丹没什么关系,但以前也一起搂着小腰,跳过慢舞的。
瞿正真是浑身都别扭。
孟以非刚送走瞿正,竟然看到瞿小金一个人立在仓库附近,左右张望。
瞿小金有点害怕。
站在这里,能听到码头上嘈杂的声响,天色快黑了,司机进不来,只有她一个人,周围的巷子和破旧的房屋里,好像藏着点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一片的宅子,本是王安吉王将军的住宅,将军生前为守黎民而死,大家都说,他老人家死后英魂犹在,才能让这片宅子历经几百年的风霜,经过三次火灾,依然好好地伫立于此。”
瞿小金一愣,心下惊惶的情绪却是慢慢消散了。
孟以非走过去,轻声道:“我是孟以非,瞿小姐找我?”
“对不起。”
瞿小金猛地一弯腰,给孟以非鞠躬,“是瞿家的下人领会错了我丈夫的意思,所以给你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很对不起。”
第478章 渣男重生洗白文(5)
孟以非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举动。
瞿小金的心情却渐渐放松下来,双手交握在一起,轻轻揉了揉掌心里被指尖刺破的地处。
“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补偿您!”
烟土的事情在瞿家是不容触碰的底线,既然发生了,自是绝对要查清楚。
瞿小金是娇养长大的姑娘,可在这方面,瞿家从来不瞒着她。
沈鸿当时甚至都没用什么手段,他脑中空白,行事匆忙,留下了无数痕迹,瞿家这边很快就查清楚,烟土的事,确实是他吩咐大武等人做的。
大武这类人的确算是嘴硬,还是把好手,可他是瞿家的人,家里一上手段,他不可能还敢撒谎。
再说,他撒的谎也并不高明。
瞿老爷很快就有七八分确定,是自家这个倒霉女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要陷害家里一个小小的工作人员。
对此,瞿老爷相当不悦。
他也并不是多么清白的人,在这个世上,人命如草芥,强者才能生存,而想成为强者,想生存下去,总要面临许许多多的不得已。
瞿老爷能以一己之力,几十年间将瞿家发展至今,他手里的鲜血和人命一点都不少。
他的仇敌就如同砂砾,到处都是。
但瞿老爷敢保证,他的每一个仇敌结下的时候,他都清醒且理智,他手下绝对没有任何一个普通的,无辜的亡魂。
他守着自己的底线,也守着这世道的规矩,遵守这一切,不是为别的,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本来世上就够乱,要是所有人连个底线都没有,连规矩都不讲,大家想活着,难道只凭运气不成?
那就太累了。
沈鸿这事做得就很是不地道,他要是同那个看仓库的小子有仇,大可以正大光明地去报仇,甚至他什么都不说,只作为瞿家的孙女婿,赶走一个最底层的小人物,谁又会反对?
便是自己知道,大部分也就是摇摇头,觉得自家这孙女婿性子不大好,该警觉,可也不会去驳他的面子。
驳了他的面子,岂不是等于驳了家里小姑娘的面子。
但若无深仇大恨,不给人留余地就很过分了。
瞿老爷一知此事,正经去警告沈鸿,也不曾瞒着瞿小金。
沈鸿只道里面有很大的误会。
他有一次去码头上画画,被那孟以非冲撞,弄得他有点不开心,后来喝了些酒,无意中在大武他们面前抱怨了一通。
大武误会了他的话,竟然带着人做出这等事,他酒醒之后几乎忘了这些,此时已知道错了,全怪他言语不谨慎。
瞿老爷对这般说法也是不置可否,只交代底下人查仔细,只要沈鸿没想伤害瞿家自家的人,此事就暂且记着。
其实瞿老爷也不痛快,到了他如今的地步,已经很少有人能让他不痛快了。
沈鸿这回却是让他十分不舒坦。
但他家孙女都嫁给沈鸿两年多,木已成舟,总不能因为这些事就灭了自家孙女婿。
“哎,千挑万选的,怎么就选了……怪我。”
瞿老爷心下烦闷的厉害,瞿小金心中也很是不安。
沈鸿一时之间也编不出自己同孟以非仇深似海的故事,只能说是不小心被撞了下,磕到了头,弄得十分狼狈,而且孟以非还拒不道歉,性情怪异,他有些不开心。
但只这一点小事,就差点让人家好好一个人,丢了性命,瞿小金如何能过意得去?
瞿小金再傻白甜,她也知道,以瞿家对烟土的恨,知道瞿家自己人沾了这东西,阿爹说不定真一生气就把人沉了海,便是不杀人,也不会让这位先生好过。
仓库离海边很近,夜里风冷,瞿小金神色忧虑,两只手轻轻地揪在一起:“都是因为我丈夫随口抱怨,才让下面的人误会了,以至于差点害孟先生出事,我丈夫也非常担忧……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办到的……”
孟以非沉默半晌,忽然道:“你的丈夫是很担忧,他急着向你解释,急着向你的家人解释的,是希望你们别把他和想害死瞿正的人扯上关系,他很忧虑,担心他自己的前程,但他绝不会把我这么个小人物放在心上。”
瞿小金一怔。
孟以非幽幽道:“如果一个人真能装一辈子,半点坏事不做,到也不是不行,但他若在决定装一辈子之前,先要把坏事做尽,之后想浪子回头,也要看苦主答应不答应。”
瞿小金有点听不懂,可又不自觉的,有一点明白。
“天晚了,我送你回去。”
孟以非举步向前,将瞿小金护在一侧,送她离开小巷。
瞿小金略略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向外走。
孟以非忽然又道:“沈鸿想杀我。”
他这话说得极肯定。瞿小金浑身微颤,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丈夫。
沈鸿,真的是会随便就害死人的那种人吗?
他不是最讨厌旁人高高在上的嘴脸?
就连瞿家的几个世交家的公子,偶尔对佣人说几句刻薄话,他也会看不惯的。
瞿小金小声地叹了口气,她生在瞿家,性子却是与父兄祖父不同,她只想过踏实的,安稳的日子,她钦慕自己的丈夫,喜爱他的才学,喜欢他一身文气。
瞿家人都不怎么爱读书,无论男女,都性情爽直,遇事强横,她从没有见过斯斯文文的人,和沈鸿成亲,看他吟诗作画,看他不疾不徐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外面苍茫的人世,他丝毫不在意。
瞿小金心里就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的丈夫是个飘在天地白云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