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恋语 (悠然阁主)

　　隐隐作痛的心脏，痛的愈发强烈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的胸口仿若塞满了巨石，让她无法呼吸，身后传来车门的声音和赵燃的骂声。
　　他发现了她，他在追赶她，他对她，势在必得……
　　身后的车灯骤然亮起，她的心咯噔一声，糟糕了，他若是开车过来，那么她连零点零一能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了。
　　狂奔中，她咬紧牙关，心一横，跳入了旁边的河中。
　　寒冬的河水，是刺骨的冰凉，偶尔还有些浮冰飘在水面，她的睡衣被河水浸湿，沉重感，仿似要将无力的她，拽向无尽的深渊。
　　天越来越亮，她不顾一切地拼命向河对岸游着，却听到了身后赵燃也跳下了水的声音。
　　她好绝望，因为她已经筋疲力尽，心脏是抽痛的，浑身都仿似要被冻僵了一般，好累，好冷，四肢百骸都已经没有了知觉。
　　她拼命地哭喊着，却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眼泪了，就连声音都很微弱。
　　她想，她是真的尽力了，心脏仿似正被一点点，一点点地冰封……
　　恍惚间，却似乎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有个声音，在喊着：“灵犀！”那喊声很凄厉，她的意识骤然间清明！
　　那是洛桑的声音！！！
　　“灵犀！灵犀！！你在哪？！回答我！灵犀！”洛桑的声音急迫地在远方响起，就仿若是一针强心剂！让她重拾了些微的力量！
　　她下意识要喊洛桑，却呛了些水，拼命地咳嗽着。越来越多的声音在喊着她，她甚至听到了学校那只小藏獒，加多的吠声！她用尽浑身力气向岸边游着……
　　突然！她的脚被什么抓住了！赵燃，是赵燃！是那个魔鬼赵燃！
　　他追上了她……狠狠地钳住了她！她的头被埋在刺骨的河水中，胸腔中最后一口空气都仿若被挤了出去。
　　求生的本能让路灵犀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
　　然而她太累了，太痛了，太冷了，她的一切挣扎，在赵燃面前都毫无意义。
　　太阳似乎升起了，烁烁晨光，正透过河水映在路灵犀的眼中……
　　她的身体仿若变轻了，再也感受不到重量了。
　　世界突然一片安静，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她想，天终于亮了，只可惜，还是太迟了
　　……


第95章 日子
　　清晨，有风，没有太阳，又是一个沉闷的阴天。
　　今天，距离路灵犀离开他的世界，已经一百天了。
　　洛桑面无表情地想着，将日历撕去一张，心中却似乎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
　　他打开车门，站在车旁，拉抻着自己的身体。
　　这是一个民宿门口，几个年轻人从民宿里走出来，笑着跟他打着招呼：“早，白玛。”
　　他却只是点点头，冷冷说道：“请上车吧。”
　　“白玛，咱们今天的目的地是哪？”乘客中，一个年轻的女孩问着。
　　他们是一群来甘孜雪区自助游的大学生，而洛桑是他们包车的司机。
　　自从灵犀走了之后，洛桑便无法在一个地方停留，他必须要让自己不停地走，不停地漂流，不停地移动。
　　他也没法再听别人喊他洛桑，因为，他总会想到灵犀喊他时的样子，灵犀的声音，有栀子花的清甜。
　　他更是回不了家，因为那个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有灵犀的影子。他也再回不了学校，学校里，也处处都是灵犀。
　　每个影子都有声音，都在喊他的名字，都在冲他笑，如冰雪山巅的雪莲花，纯净，圣洁，只是离他很遥远。
　　那些影子，会将他一次又一次，硬生生拽回到那个漫天大雪的清晨。
　　他赶到河边时，从赵燃手中救出的那个已经没了呼吸，睡衣残破，面容惨白的灵犀。
　　他会看到，她那被撕破的睡衣上，一片片被晕开的血迹。
　　血迹如同殷红的花，衬着没有丝毫血色的女孩，更是白的发青，那正是他这三百多个日日夜夜里，捧在手心里，细细呵护着的灵犀。
　　是他深爱着的路灵犀。
　　他太懦弱了，以至于不敢去想象，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因为每想一次，他的心都会痛到窒息。
　　他晃晃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冷声说道：“今天，会抵达稻城的。”话音落，洛桑再也没了声响。
　　“白玛，可以加微信吗？”不一会儿，一个女孩鼓起勇气问道。洛桑的长相实在太出众了，每个搭过他车的游客，都会惊叹，反复确认他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司机。
　　“不好意思，不行。”洛桑目不斜视，淡淡说了一声，直直看着前方的路，开着车。
　　车厢内，一片寂静。
　　漫长的公路，仿若没有尽头，阴霾的天空，不知为何，没有阳光。从灵犀走了之后，似乎天天下雨，他走到哪，哪里就在下雨，他都不记得，上一次被阳光笼罩在身上是什么感觉了……
　　他想，会是和灵犀的拥抱，一样的感觉吧。
　　不一会儿，路过一个观景台，是一片很美的湖泊，观景台的一边有蜿蜒着的楼梯可以走到湖边拍照。
　　车上的几个人都要下去玩，他便停好车，说半小时后继续出发。几个年轻人开心地结伴下去了。
　　洛桑独自一人靠在车窗边，掏出口袋中的香烟，点燃了一支，吸了起来。
　　远处的露台上，是一对恋人。他们彼此依偎着，很是甜蜜幸福的样子，他们身旁还有一只小狗，小狗吠着，将洛桑又带回了那个可怕的清晨……
　　出事那天，他被加多的狂吠声早早地就吵醒了，穿上衣服走出门，准备提前给灵犀做点好吃的早餐，竟然发现灵犀的宿舍门是开着的，而她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他进去一看，发现灵犀的羽绒服在房间，手机在床头，鞋在门口，却独独没了人。而窗外，加多的吠声，急促地不同寻常。
　　他的心不住地沉落，下意识就觉得出事了！他连忙喊醒了丹增老师和学生们，大家也睡得不沉，都被加多吵到了。
　　他们很快地确认了灵犀并不在这栋楼里，他又跑去厕所，以及男生宿舍楼，大家都还在睡梦中，被洛桑惊醒，才知道灵犀老师不见了。
　　天微微亮了，园区内的四处都能看的很清楚，哪里都没有灵犀老师。洛桑赶忙到校门口将加多的缰绳牵在手里，加多却立刻跑向校门外。
　　他们跟着加多奔跑着，一路喊，一路找灵犀，终于，在不远处的河中看到了晃动的人影……
　　雪区的男孩子们各个身强体壮，瞬间制服了赵燃，丹增老师报了警，同时打了急救电话。加多被诺布松开了缰绳，扑上前去狠狠撕咬了赵燃。
　　而洛桑怀中的灵犀，却毫无生气。
　　慌乱中，曲珍提醒洛桑赶紧急救，洛桑才从一片空白的惊恐中惶然清醒了些，赶紧把灵犀放在地上，开始给灵犀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所有人在急救方面都没有实战经验，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做的正确标准，为了增大正确施救的概率，洛桑和另外两个在急救课上表现非常好，被灵犀和周伯夸奖的女生，轮番给灵犀做着心肺复苏，每人两分钟。
　　然而，路灵犀却始终一动不动。
　　洛桑的心，鲜血淋漓，一片喧嚣，他只是机械般地不停地一次次地按压着……
　　孩子们早就克制不住了，一个接一个哭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念着经文。就连丹增老师，也红了眼睛。
　　在急救做到第七分二十七秒的时候，早已没了生命体征的路灵犀竟奇迹般地呻吟了一声，咳出了水……
　　洛桑狂喜，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他将路灵犀紧紧抱起，搂在怀里，她整个人都是冰凉的。
　　但好在有了微弱的呼吸，他赶紧将周伯之前给他的心脏急救药喂灵犀吃了下去，然后抱着灵犀飞奔回车上。
　　丹增老师开着车，将车中的暖风调到最高，最大，灵犀的身体却丝毫没有回温。
　　洛桑什么也顾不得了，一股脑儿地脱掉了全部的上衣，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灵犀，然后又在外面一层又一层地包裹了他的衣服和灵犀送他的羽绒服。
　　他们沿着国道急速狂飙，并且和甘孜过来的急救车保持着通话。车内的温度一点点攀升着，他们的心却因为灵犀，一寸寸如坠深渊。
　　终于，在开到第十八分三十六秒的时候，他们和急救车，相遇了。


第96章 离开
　　救护车在国道上呼啸着，就连牦牛群都早早地闪开，避让在路旁。
　　灵犀被紧急地送到了甘孜中心医院进行了第一次急救手术，然而，因为病情太过于严峻，她一直昏迷着。
　　由于病症的复杂程度，是这个小小的县医院无法处理的危急状况，他们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曾经的主任医师，周承山。
　　周承山打开邮件，看到了自己女儿的名字，一颗心都凉了。他立刻联系成都的朋友将灵犀以最快速度转移到了成都，同时，他自己也马不停蹄地飞了回来。
　　第五天，灵犀出事后的第一百一十二个小时的时候，她在成都进行了第二次手术。
　　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她却一次都没有苏醒过。
　　然而，第二次手术也并不乐观，她的心肌炎已经严重恶化成为了扩张型心肌病。还由于长时间的心肺复苏被压断了两根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