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太子第一次提及生母的事情。
萧兮兮试探性地问道：“殿下很想念您的母妃吗？”
“孤小时候生过一场重病，病好之后忘了很多事情，孤不记得母妃长什么样了。孤能记得的，也就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像是她在哼唱家乡小调，又像是她在轻轻拍打孤的后背。”
萧兮兮趴在他的怀里，小声地道：“您的母妃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也许吧。”
以前他曾设想过，若母妃没有死，他也许就不至于在宫里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后来他就渐渐不这么想了。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一味地回头只会让自己深陷泥沼，越来越痛苦。
他不愿再回头。
他现在只想往前走。
……
东宫的太监们都住在含丙殿内，
常喜也不例外，他作为东宫的大太监，理所应当住在了最大的那个房间里。
宝琴拎着食盒走进屋里，清脆地唤了声。
“常公公。”
常喜伤在背上，只能趴在床榻上，身上盖着薄被。
他诧异地问道。
“宝琴姑娘，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宝琴将食盒放到桌上，笑着道：“萧良娣得知您受伤了，特意让我来看看您，我煲了鸡汤，还热着呢，您尝尝吧。”
她打开陶瓮，舀出一碗鸡汤，递到常公公的面前。
闻到鸡汤的香味，常喜心里百味杂陈。
在这皇宫里面，最惨的就是他们这些太监。
他们是残缺之身，犹如无根浮萍，没有未来可言。
他们这辈子都只能待在宫中，运气好点的兴许能混个善终，但更多的，则是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深宫某处。
相比之下宫女们的处境稍微要好点儿。
宫女们至少有别的出路，比如说得到主子们的恩典，待到一定年纪可以被放出宫去。
亦或是走大运被皇帝看上，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
常喜虽是东宫的大太监，看似风光，但到底也只是个奴才而已，一旦没了主子的信重，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几天他不过是在屋里躺着养伤而已，外头就有人说他的闲话。
有人说常公公伺候太子不尽心，被皇后责罚，惹得太子厌弃。
太子把他赶回来，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打算再用他了，他的东宫大太监位置很快就要被其他人给抢走了。
这些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很多人都信以为真。
第201章 冰糖肘子
含丙殿内住着很多太监，这几天却没有一个人来看望常喜。
大家都觉得他已经是个没用的人了，就算巴结他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又何必再在他身上浪费心思？
世事便是如此，向来都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在他风光的时候，那些人想尽办法讨好他，在他落魄时，那些人便一哄而散。
常喜对此倒没什么怨言，他早就习惯了。
也正因为习惯了，此时看着面前的鸡汤，他的感触才更深。
他艰难地坐起身，接过鸡汤，喝了两口，由衷地感慨。
“萧良娣是个好人。”
宝琴骄傲地道：“我家小主的确很好。”
她这样子，像个自家孩子被人夸赞了的慈母。
宝琴注意到这个屋子里面落了不少灰尘，床边还有些堆积的脏衣服，显然是好几天没有打扫过了。
她很疑惑：“您怎么不让人把这屋子打扫一下？”
常喜随意地道：“他们都觉得我被太子厌弃了，很快就要倒台了，所以都不愿来我这屋，自然也就没人帮我打扫屋子。”
宝琴很气愤：“他们怎么能这样？您是因为身上有伤，太子殿下不愿让您过多操劳，才特意放您回来休息养伤的，我这就去跟他们解释清楚！”
常喜叫住她：“不用解释，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没有人来打搅我，更有利于我静养。”
“那我帮您打扫屋子！”
宝琴说干就干。
她撸起袖子，找来抹布，先把桌子椅子都擦一遍，然后开始扫地。
常喜让她别忙活了。
宝琴一边干活一边说：“没事，这些活儿都是我干惯了的，很快就能搞定，您好生歇着，不要乱动。”
常喜见实在拦不住她，只能无奈一笑。
这个宝琴姑娘跟萧良娣一样，都是实心眼的好人。
难怪太子殿下总爱往清歌殿跑，跟这样的人相处，心里确实舒坦。
宝琴打扫完屋子，又把脏衣服装进一个大篮子里。
常喜说：“谢谢你，特意来看我，还要帮我做这做那的。”
“一点小事而已，不用谢，”宝琴一手拎起食盒，一手拎起篮子，“那我先回去了，改天有空我再来看您，再见。”
宝琴离开含丙殿，特意绕道去了一趟浣衣局。
她把篮子里的脏衣服送去浣衣局，然后拎着食盒快步回到麟德殿。
她把食盒送回小厨房，正好见到丝竹在炖东西，一闻那味儿就知道是炖肘子。
丝竹见到她来了，主动跟她打招呼。
“宝琴妹妹回来了呀，正好，我炖了冰糖肘子，你帮忙给萧良娣送去嘛。”
宝琴对这个试图勾引太子的女人没什么好感。
她警惕地道：“你怎么会想到要给我家小主炖冰糖肘子？”
这女人莫不是在菜里下了毒吧？
丝竹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直接揭开陶瓮，用汤匙从中舀起一小勺汤汁，放到小碗里，当着她的面喝了。
喝完后，丝竹大大方方地道：“你看，这菜是没问题的，你就放心给萧良娣送去吧。”
宝琴仍旧有些犹豫。
丝竹笑了下：“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便亲自给萧良娣送去。”
第202章 暗示
今天太子刚起床，萧良娣就跟着醒了。
因为她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她坐在床上使劲吸气，陶醉地道：“这是什么好吃的？好香啊！”
丝竹含笑道：“是奴婢给您炖了冰糖肘子，现在正热乎着呢，小主要不要尝尝？”
萧兮兮兴奋点头：“好啊好啊！”
她兴奋跳下床，宝琴上前伺候她穿衣梳头。
待穿戴整齐了，萧兮兮在桌边坐下，她从丝竹手里接过碗，用筷子夹起炖得软烂的肘子肉，放进嘴里。
她不由得睁大了杏眼：“好好吃啊！”
丝竹抿嘴笑道：“小主若是喜欢，以后奴婢天天给您做这道菜。”
宝琴看着小主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心里酸溜溜的，不就是一道冰糖肘子嘛，她也会做啊！
随后丝竹又端出一盅冰糖燕窝，捧到太子的面前，柔声说道。
“殿下，这是奴婢特意为您煮的甜品。”
洛清寒淡淡道：“放下吧。”
丝竹放下碗，后退两步，目光仍旧黏在太子身上。
太子不仅身份高贵，模样更是一等一的好，除了性子冷淡了些，其他堪称完美。
若能成为他的女人，那该是多么风光的一件事？
丝竹光是想想那画面都觉得兴奋。
洛清寒不爱甜食，没有去碰那盅冰糖燕窝，最后它全都进了萧兮兮的肚子里。
丝竹见状，心里暗恨，那可是她特意为太子殿下炖煮的燕窝！
她磨了磨牙。
吃吧吃吧，最好把你吃成一头大肥猪！看你以后还怎么勾引太子殿下？！
下午洛清寒没别的事，坐在窗边看书。
丝竹柔声劝道：“殿下还在生病，吹不得风，奴婢还是帮你把窗户关上吧。”
洛清寒抬头看了她一眼。
丝竹露出自己最为柔美的笑容，眸子里盛满情意。
洛清寒问：“你知道慧湘为什么会被送回椒房殿吗？”
丝竹微怔，不明白太子为何会突然说这个。
她迟疑了一下才道。
“奴婢听说她是因为惹恼了太子殿下。”
洛清寒淡淡道：“她是因为管得太多，才会被赶走的，希望你不要步她的后尘。”
他这话说得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丝竹却听出了其中蕴含的警告意味，登时就被吓出一身冷汗。
她慌忙下跪：“奴婢知错了。”
“下去吧。”
“喏。”
丝竹哆嗦着手脚起身，退了出去。
她在门口正好碰上了萧良娣。
萧兮兮还记得冰糖肘子的情谊，冲她笑了笑。
这笑容落在丝竹的眼里，却成了嘲笑她的表现，气得她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她僵硬地福了福身，然后便揣着满肚子的愤恨走了。
萧兮兮没有多想，她径直走进屋里，颠颠地跑到太子身边。
“殿下，看看妾身给您带来了什么？”
洛清寒放下书，见她从怀里掏出两个圆滚滚的大红石榴。
她左右看看，将其中比较小的那个石榴放到太子手里，喜滋滋地说道：“刚才妾身看到麟德殿后面有两棵石榴树，树上还挂了果子，妾身就摘了两个。”
宫中很多地方都种了石榴树，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讨个好彩头。
洛清寒拿着沉甸甸的石榴，想到它代表的寓意，不由得看向了萧良娣的腹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