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子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喊兮兮的名字。
萧兮兮立即靠过去，将耳朵凑到师父的唇边。
她听到师父用极其虚弱的声音缓缓说道。
“小剑的身世，不要告诉他……”
萧兮兮不明所以。
她正想问楚剑的身世怎么了？就见到师父的眼睛缓缓闭上了。
他就像是完成了最后一个任务，模样非常安详，嘴角甚至微微扬起，似乎是带着一点儿笑意。
他这样子就像是睡着了。
萧兮兮呆呆地看着他，声音无比艰涩。
“师父……”
平日里她喊师父，只要玄机子听到了，就肯定会笑着回应她一声。
可是现在，玄机子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他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彻底没有了气息。
萧兮兮紧紧握着他已经失去温度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喊道。
“师父，师父，你醒醒啊师父！”
温旧城上前来拉她，用颤抖的声音告诉她
“师父已经去了。”
萧兮兮不愿接受这个现实，死死抓住师父的手不肯放开。
她泪眼模糊地看着师父，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
那时候她还很小，具体是几岁都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那天的天气很糟糕，大雨滂沱，她和父母乘坐的车子发生意外，父母都死在了车祸里，她是唯一的幸存者。
她那时候受了伤，身上全是血，分不清哪些是她自己的血，哪些是她父母的血。
但她的神智还是清醒的。
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父母的遗体被人从汽车残骸里搬出来，看着他们被人盖上白布。
最后他们变成了两个冷冰冰的骨灰盒。
现在，师父也被人盖上了白布。
萧兮兮感到锥心刺骨的痛苦，眼泪汹涌而出。
但她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
哭得凶狠而又寂静。
她被人强行拉开，眼睁睁地看着师父被抬走。
他没有变成骨灰盒，但他却被装进了漆黑的棺材里。
那棺材跟骨灰盒一样，都是硬邦邦、冷冰冰的。
由于大月寨还处在战事之中，没有条件给玄机子举行葬礼，最后只能象征性地停了三天灵，就将玄机子下葬了。
遵照他的遗愿，他被葬入了南月王的陵墓之中。
这对有情人生前未能做成夫妻，至少死后能当一对鬼鸳鸯。
萧兮兮跪在陵墓前。
她看着面前新立的墓碑。
墓碑上写着“尊师玄机子之墓”，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写的下葬的年月日。
在玄机子的墓碑旁边，紧挨着南月王的墓碑。
两人的墓碑并肩而立，犹如一对璧人，携手而立，生死不离。
方无酒等人烧完纸钱后，伸手去拉兮兮起来。
她跪着不肯动，声音仍旧带着点哭腔。
“我想再陪陪师父，你们先走吧。”
温旧城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但他还是尽量放缓语气，柔声劝道。
“你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合过眼了，你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楚剑揉了下发红的眼睛，哽咽着道：“师姐，师父一向最疼你，他肯定不舍得看到你这么折腾自己的，你还是跟我们一块回去吧。”
裴千惑也道：“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地睡一觉，过去的都过去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
萧兮兮却死活不肯起来。
最后还是方无酒一眼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
他低声安抚道：“我知道你是在自责，但没必要，师父的死跟你没关系。”
萧兮兮：“可我要是能早点找到师父的话，师父兴许就不会死了，是我太没用了，来晚了一步。也许那些人说得没错，我就是个天煞孤星，上辈子我克死了父母，这辈子又克死了师父，所有亲近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我……”
“够了！”方无酒难得地沉下脸色，厉声打断她的自言自语，“你清醒一点，师父是被空禅害死的，跟你没有关系！”
萧兮兮愣了下，随后才像是后知后觉般回过神来，喃喃道。
“对，还有空禅，他害死了师父，他是杀人凶手。”
楚剑看到师姐这样，心里难受极了。
为了能让师姐尽快振作起来，他也帮着劝说。
“害死师父的人是空禅，最该死的人是他才对，你就算要恨，也应该恨他，而不是折磨自己。”
第1136章 报仇
在师兄弟们的劝说下，兮兮终于振作起来，不再沉浸在自我厌恶的情绪里。
但她仍旧不愿离开，坚持要再多陪陪师父。
师兄弟们拿她没办法，再加上大月寨里一大堆事情在等着他们去解决。
虽说南月国的生死存亡跟他们并没有直接关系，但这里毕竟是南月王的国家，而南月王又是玄机子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
哪怕是为了能让师父在泉下安息，他们也要帮南月王收拾好这一对烂摊子，经历让南月国恢复和平。
方无酒将最小的师弟楚剑留下来照顾兮兮，免得她想不开做傻事，而他则带着另外师弟回寨子去了。
楚剑尽职尽责守在师姐身边，寸步不离。
直到师姐忽然对他说。
“我有点渴了。”
楚剑这才准备暂时离开一下。
离开前他还不忘叮嘱师姐：“我去给你拿水，很快就回来，你千万不要乱跑哦。”
萧兮兮点头说好。
待楚剑走远了，萧兮兮这才将视线重新落在面前的墓碑上。
她轻声呢喃。
“师父，我一定会替您报仇的。”
如今寨子里很多伤患，医药严重匮乏，好在方无酒医术精湛，即便没有药，也还有其他的手段可以替人疗伤。
这三天里他忙得脚不沾地，无时无刻不在给人治病疗伤。
直到今天才稍稍轻松了些。
需要他医治的重伤患者基本都已经被他治完了，剩下的轻伤患者问题不大。
方无酒抽出一点空，去把师父留给他的铜制匣子给打开了。
瞎子里面放着一封信，还有虫笛和两个小瓶子。
方无酒没有去碰另外那三样东西，直接拿起那封信。
拆开信封，展开信纸，入目就是玄机子那熟悉的字迹。
徒儿无酒。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
人总有一死，不过是早晚的区别而已。
我早已料到会有今日，并不觉得有多遗憾。
希望你们也能看开一些，莫要沉溺于悲伤和仇恨之中。
尤其是兮兮，她看似随遇而安，对什么都不在意，但其实她很看重亲情。
我担心自己死后，她会钻牛角尖，希望你们这些师兄弟多看顾她一些，切莫让她去找空禅报仇。
空禅此人心胸狭窄，锱铢必较，他从小就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对我和师父心生怨怼。
当年我也是年轻气盛，不愿与他过多纠缠，将他的那些小心思都视若无睹，导致他的心性越来越偏激。
等我察觉到他的异样后为时已晚，他那时已经执念丛生。
他趁师父练功时出手偷袭，害得师父练功走火入魔，身受重伤。
若非我及时出现，师父就已经惨死在了他的手下。
我本欲清理门户，然而他却先一步逃出了玄门。
自那以后我就没再见过他。
我本以为我和他此生都不会再相见，却没想到，竟在南月又见到了他。
在我看到他那一刻时就知道，他是专门选在这个时候来找我的。
他知道此时的我最为虚弱，一如当年师父练功时一样，必须要安静专注，容不得旁人打搅。
于是他故技重施，如当年那般再度出手偷袭。
我力有不逮，败在他手下。
他趁机吸走了我体内的所有内力。
空禅的功力随之大涨。
他再也不是昔日那个空禅，兮兮不会是他的对手。
如若他们二人对上，兮兮必然会吃亏。
你们一定要看紧她，切记！
……
方无酒看到这里的时候，心里一跳。
他想起兮兮这段时间的反应，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立即放下信，快步出门往后山走去。
却在半路上碰见了小师弟楚剑。
方无酒看到他的时候，心登时就沉到了谷底。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让你陪着兮兮吗？”
因为太过着急，以至于方无酒的语气过于严厉，把楚剑吓了一跳。
楚剑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回来拿水，师姐说她口渴了。”
方无酒抬手就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斥道。
“你怎么如此糊涂？她要是渴了的话，你就带她回来喝水休息啊，为何要将她一个人丢在那里？万一她跑了怎么办？”
楚剑捂着后脑勺，委屈巴巴地道：“我已经叮嘱过她了，让她不要乱跑，她答应了我啊，应该不会跑的吧。”
方无酒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了，索性不再说了，施展轻功往后山飞去。
他一遍遍在心里祈祷，希望兮兮还在那儿好好跪着，哪里也没有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