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报纸上所有关于航海的文章都挑选出来，逐字逐句地分析。
一时间，《盛京日报》的销量刷刷往上涨。
有些没能买到报纸的人，甚至还会花高价钱从别人手里收购《盛京日报》。
不少人都和恒父想到一块去了，他们想从妙笔先生那里下手。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追查，都无法查到妙笔先生的下落。
此人除了一个妙笔的笔名外，就没有其他任何线索，唯一能知道他身份的人只有《盛京日报的》东家英王，然而英王如今还在万海城。
远水解不了近渴，英王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英王妃或许也知道一点内情，但英王妃如今闭门不出，安心在家养胎，什么客人都不见。
大家就算想找她打探消息也是束手无策。
早朝的时候，静县王洛延之故意将此事膈应皇帝。
“臣弟听闻英王在海上寻到一座铁矿，凭英王的身家，再加上这么一座珍贵的铁矿，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吧。”
洛清寒冷眼看向他：“那又怎样？”
洛延之笑了下：“陛下别误会，臣弟就是有些羡慕罢了，没想到英王的运气这么好，一出海就能找到那么大一座铁矿，若换成是臣弟的话，发现那么大的铁矿肯定是要将此事通知陛下的。”
文武百官默默看看这兄弟二人你来我往。
面对静县王的挑拨离间，皇帝静默不语。
在场众人都是心思各异。
虽说静县王的挑拨手段很拙劣，让人一眼都能看出他的用意，但不管怎样，他说的都是实话，英王以前就对皇位虎视眈眈，如今虽然收敛了许多，但天知道他心里是不是真的就放弃了对皇位的觊觎？
皇帝对此肯定是心知肚明，他对英王应该也是有所忌惮的。
如今英王得了这么大一座铁矿，换成任何一个皇帝，心里都得焦虑不安吧。
有人暗暗猜测，也许皇帝会找个理由将英王召回来，然后再想办法将铁矿从英王手里抢过来。
若皇帝再狠心一点，说不定会安排人在英王回京的路上截杀他。
对静县王来说，英王最后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他想要的，就只是皇帝和英王之间互相残杀。
只有把水搅混了，他才有可趁之机。
此时见到皇帝沉默不语，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考虑该怎么处置英王。
然而皇帝却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英王在之所以会南下，是因为奉了朕的旨意，他去开采的那座铁矿，也是朕命人找出来的，静县王若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对朕说。”
此言一出，不只是洛延之，全场文武百官都惊呆了。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
洛延之脱口而出：“不可能！”
第906章 君要臣死
洛清寒不疾不徐地问道：“英王身为亲王，身上还挂着右巡防司的官职，若没有朕的准许，他怎么敢擅自离开盛京？”
洛延之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不是没想过这一点，他以为英王是悄悄离开盛京的，毕竟英王离京的时候很低调，一看就知道走得很匆忙。
不曾想英王竟是奉旨离京！
洛清寒的视线从在场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淡淡说道。
“英王正在开采的这座铁矿，归属权是朕，从这座铁矿开采出来的矿石，一部分会投入到军备建设中，另一部分会按照市场价进行售卖，所得钱财一半归少府，一半归国库，你们可有异议？”
户部尚书闻言登时就激动坏了。
他第一个站出来，高声应道：“微臣附议，陛下英明！”
其他人紧跟着也都出声喊道。
“臣等附议，陛下英明！”
洛延之也不得不低下头，跟着众人一起高呼陛下英明，心里却愤恨不已。
他原以为可以趁机挑拨皇帝和英王之间的关系，没想到自己居然反过来被皇帝摆了一道。
刚才皇帝听他说那些话，肯定在心里暗暗嘲笑他的无知，说不定在皇帝的心里，他就跟街上被人戏耍的猴子一般可笑。
洛延之越想越是恼怒，双手在袖中紧紧握成拳头，眼中尽是对皇帝的恨意。
朝会结束。
有关英王是奉旨开采铁矿的消息不胫而走。
恒家的反应最快。
他们立刻就想办法买通了皇帝身边的太监曹诺，希望曹诺能够帮他们向皇帝说情，让皇帝同意恒家协助英王开采铁矿。
曹诺将恒家送来的银票，连同恒家提出的请求，一字不落全部转述给了皇帝。
洛清寒听完后，淡声道。
“银票你拿着，告诉他们，朕手里还有好几条航海路线，但朕只会把它们告诉信得过的人。”
“喏。”
曹诺将皇帝的态度传达给了恒家。
恒家众人聚在一起琢磨，什么样才能算是能让皇帝信得过的人？
不只是恒家。
其他想要得到航海路线的世家，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回复。
众人都在为如何能成为让皇帝信得过的人而苦恼。
王干是少数几个对航海路线不感兴趣的人之一。
他心里很清楚，此事很可能是皇帝故意抛出来的诱饵，目的是为了引诱那些世家上钩，让那些原本跟皇帝处在对立面的世家转移阵营，成为皇帝身边的附庸。
傍晚时分。
王干前去拜访岳丈。
他在岳丈家的书房里，见到了静县王洛延之。
洛延之一见到王干，立刻就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
“老师。”
王偕在太学任教的时候，王干曾给父亲做过一段时间的助教，专门负责帮王偕处理一些杂务，偶尔也会在王偕忙碌的时候，帮他代课。
王干碰巧教过洛延之两节课，当时洛延之还只是个年近八岁的小皇子，与王干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
如今洛延之成了静县王，而王干也已经成了王家的家主。
原本没有往来的两人，却忽然亲近起来。
洛延之更是亲热地称呼王干为老师。
而王干也含笑应了。
两人相对而坐。
王干先是跟对方寒暄了几句，然后才切入正题。
“最近各个世家为了得到航海路线，都在想尽办法地向皇上表忠心，若长此以往下去，世家们的立场会渐渐向皇上偏移，到那时候局面会对王爷您更加不利。”
洛延之的桃花眼中浮现出阴鹜之色：“一群目光短浅的家伙！这才多久啊，他们就忘了税改带来的损失，转眼就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向敌人投诚。”
王干想说一座铁矿可不是什么蝇头小利。
但他知道洛延之是个什么样的性格，洛延之是听不进这种话的。
所以王干识趣地选择闭嘴不言。
洛延之咬牙道：“那家伙就是运气好，以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他似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比别人更加顺利，老天爷太偏心了！”
虽然他没有点名道姓，但王干知道他说的是当今皇帝。
王干安抚道：“王爷息怒，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如今的趋势对您很不利，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阻止世家们继续向皇上那边倾斜。”
洛延之：“老师可有什么高见？”
王干低声道：“临时想别的办法肯定是不行的了，咱们只能将之前安排好的计划提前实施。”
洛延之的目光闪了闪。
他迟疑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吧？”
王干：“现在的确不是最好的时机，可如果再等下去，只怕咱们连实施计划的机会都没有了。你应该能看得出来，当今这位皇帝不是个简单人物，咱们等的时间越长，他的皇位就能坐得越稳，所以咱们不能再等了，不能在给他增强自己的机会。”
洛延之的手指缓缓收拢，又缓缓松开，再静静地收拢……
他想起自己在皇帝面前受到的屈辱，咬咬牙，狠心道。
“好，就按老师说的办！”
王干举起茶盏：“预祝王爷马到功成！”
洛延之也举起茶盏：“若我能成就大业，必不忘老师之恩！”
两杯茶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杯中的茶水随之轻轻晃动，泛起层层涟漪。
当天夜里。
被关押在刑部大牢里的王偕自尽了。
等狱卒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王偕的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他是用碎了的粗瓷片，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和喉咙，失血过多而亡。
他在临死前用自己的鲜血在墙上写了一行血淋淋的大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即便刑部尚书董明春极力隐瞒，但此事还是传了出去，被世家们知道了。
王偕那一行血字，显然是在表明自己并非自愿寻死，而是被人被迫不得不自尽。
至于逼迫他的人，自然是当今的皇帝。
当洛清寒得知此事的时候，终于明白王偕当初说那些话的原因。
王偕说他身在局中，有些事情不得不去做，还请陛下见谅。
当时洛清寒以为王偕说的是他命人截杀厉轻言的事。
如今看来，王偕说的其实是现在这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