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太子之位将他捧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度，同时也夺走了他许多宝贵的东西。
一片橘子被递到他嘴边。
萧兮兮问：“吃吗？挺甜的。”
洛清寒张嘴，咬住橘瓣，甘甜的汁水溢出来，确实甜得很。
这股甜意驱散了心头的阴霾，让他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
萧兮兮问：“还要吗？”
“嗯。”
不知为何，太子殿下此时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就连吃橘子也得要人喂。
萧兮兮就这么一片片的把橘子全喂给了他。
等他说可以了，她这才擦了擦手，另外拿起个橘子，剥给自己吃。
洛清寒捧起茶盏，抿了口茶，茶水冲淡了嘴里的橘子味。
他冷不丁地问了句。
“你是不是觉得孤很可怜？”
萧兮兮抬头看他，满脸的不敢置信：“您可是每顿饭能享用二十道菜的人，若您这样的都觉得可怜，那我这种一顿只能吃几个菜的人岂不是都没脸活下去了？！”
洛清寒：“……”
竟、竟然还挺有道理的。
萧兮兮将剥掉皮的小橘子整个塞进嘴里，大口地咀嚼起来。
洛清寒觉得有必要为自己申辩一下：“孤现在一顿也就是五菜一汤。”
萧兮兮咽下橘子肉，哼唧道：“等您回去不还是二十道菜吗？”
“那是老祖宗定下的宫规，孤不能改。”
“也没人让您改啊，是您自己心里过不去那道槛。”
洛清寒沉默了。
的确是他自己过不去那道槛，总忍不住留念那些已经失去的。
萧兮兮又拿起个小橘子，一边剥一边嘀咕：“要换成我是您啊，每顿能吃二十道菜，肯定高兴到飞起。”
洛清寒：“可这是有代价的。”
“这世上有什么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您就算出门买个菜，还得出钱呢，端看您自己觉得值不值？”
洛清寒想了下自己现在的处境：“孤也不知道值不值，孤也没有去想过这些，反正孤没有选择权。”
“二十道菜都已经摆到您面前了，您怎么可能没有选择权？您只要一句话，还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多舒坦啊！”
洛清寒心想自己真是脑子糊涂了，居然跟一个吃货聊这些有的没的，两人完全就是在鸡同鸭讲。
常公公进来禀报。
“殿下，太子少傅和太子少保来了。”
“让他们进来。”
太子少傅和太子少保送来了一些衣服，都是些寻常人家的服饰，另外还有路引文牒银票干粮等等路上需要用到的东西。
这些是为太子微服南下准备的。
他们放下东西后，又看了萧西那个祸国殃民的奸佞一眼，方才忧心忡忡地走了。
第110章 难以下咽
赵贤特意寻了个隐秘的所在，将那四个刺客藏了起来，并派了二十个侍卫严加看守。
聂长平这边更简单，一杯毒酒送过去，驿丞当天就死了。
驿丞虽然只是个末等小官，但好歹也是吃公家饭的，他一死，必然要上报朝廷。
聂长平给出的死因是畏罪自杀，至于驿丞为什么畏罪自杀，卷宗里面得写很含糊，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可大家都是有脑子的，等这个消息传出去，大家再联想到太子在驿站遇刺的事情，自然就能猜到其中的缘由。
安排好一切后，第三日清晨，车队重整旗鼓，沿着怡江继续南下。
这支浩浩荡荡的千人队伍看起来跟以前没什么区别，太子的车架也还在，但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车里坐着的根本不是太子，而是一个身材体型跟太子相似的替身。
真正的太子已经乔装打扮登上了南下的商船。
洛清寒原本只打算带上萧兮兮和四个侍卫，可聂长平那货非要死皮赖脸地跟了过来。
聂长平自己又带了两个小厮和两个侍卫，于是他们就从六个人变成了十一个人。
洛清寒扮成南下游玩的富家少爷，萧兮兮是他的弟弟，两人虽然生得一点都不相似，但架不住都长得很好看，站在一起特别养眼。
只要他们一露面，总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商船顺流而下，速度比在路上坐马车要快得多。
萧兮兮只有在刚登船的时候，出于好奇在甲板上站了会儿，然后便缩回到船舱客房里，继续睡她的大觉。
她仍旧是跟洛清寒住一间房。
商船并不提供饭食，乘客们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一日三餐。
于是洛清寒等人只能啃干粮。
这种用上等精细白面蒸出来的馒头又白又软，味道并不差，但对于吃惯了宫中御膳的太子殿下来说，实在是难以下咽。
不只是太子，聂长平也觉得很难吃。
可是不吃又不行，接下来路程还有很长，总不能把自己活活饿死吧。
萧兮兮带来的零食早已经被她给吃光了，她也跟着大家一起啃馒头吃榨菜。
她是在场所有人中啃馒头啃得最欢乐的一个人。
她一口馒头一口榨菜，吃得美滋滋。
洛清寒放下手里没吃完的半个馒头，面无表情地道：“我吃不下了。”
萧兮兮担心地道：“您吃得太少了，等下会饿的。”
“等饿了再说吧。”
见他是真的不想吃了，萧兮兮干脆把他的馒头接过来，大口吃了起来，一点都没有嫌弃这馒头被吃过的意思。
洛清寒看着她吃东西，想到这馒头他刚吃过，现在再被她吃，两人的嘴唇咬在同一个地方……
他的心情不禁变得微妙起来。
聂长平见萧西吃得脸蛋一鼓一鼓的，还怪可爱的，有点想伸手去捏一把。
可惜，萧西已经是太子的人了。
聂长平不敢调戏太子的人，只能继续啃馒头。
越吃越难吃，他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想把剩下的半个馒头扔掉。
萧兮兮边吃边道：“这都是粮食，别浪费。”
聂长平不以为意：“只是半个馒头而已，换做平时，这种粗糙食物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洛清寒冷冷地看着他：“吃完它。”
第111章 进城
聂长平特委屈：“您不是也没吃完吗？”
洛清寒反问：“你能跟我比吗？”
聂长平敢怒不敢言：“那、那自然是不能比的。”
在太子殿下的冷酷注视下，聂长平只能硬着头皮把剩下的馒头吃完了。
一路风平浪静。
十天后，商船在靠近景寿郡的新安渡口靠岸。
洛清寒一行人在此下船。
新安渡口临近新安县，此地也已经四个月没下雨，但因为临近怡江，百姓们日日从这里运水回去，勉强还能度日。
他们在新安县城里住了一宿，次日买了两辆马车和五匹马，沿着官道进入景寿郡。
按照约定，他们要在景寿郡内的甘谷县会面。
甘谷县位于景寿郡的腹地，待支流开凿成功后，河水沿着支流往下，将在甘谷县内的低洼地带汇聚成湖泊。
待湖泊成型后，他们将会在湖边举行求雨仪式。
洛清寒坐在马车里，撩开车窗帘子，看到路边的庄稼全部旱死，土壤都干得开裂了。
有几个农民蹲在田埂上抱头痛哭，哭声很绝望。
他们越是深入景寿郡，见到的情况就越糟糕。
天一直不下雨，地里没有收成，很多人家走投无路，要么背井离乡去外地投靠亲戚，要么就只能卖儿卖女。
到处都是面黄肌瘦的难民，时不时就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这是洛清寒和聂长平从未见识过的画面。
以前他们只能从官员们上请的奏折里知道旱情之事，可官员们说的都是某地受旱情影响，今年减产了多少斤粮食，有多少百姓可能会被饿死，或者是有多少百姓已经被饿死，说的都是一些很笼统的事情，听起来似乎也不是特别严重的样子。
可是现在，那些笼统的数字化成了现实，大喇喇地摆在他们面前，让他们亲眼见识到了人在被饿到极致的时候，能做出多么疯狂的举动。
卖儿卖女，打砸抢劫，啃树皮吃观音土。
再这样下去，他们怕是连人都敢吃。
洛清寒再也无心看书。
他和聂长平也不再嫌弃馒头难吃了。
马车沿着官道行驶了十天，终于看到了甘谷县的城门。
甘谷县城门紧闭，城外聚集了许多面黄肌瘦的灾民，这些灾民都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想进城乞讨的，但城门紧闭，他们进不去，只能蹲守在城外。
当他们见到有马车靠近城门的时候，全都一窝蜂地涌过去，围着马车讨要吃食。
一路上已经遇到过不少类似的事情，侍卫们很有经验，二话不说直接拔出腰间佩刀，刀光蹭亮锋利，吓得灾民们慌忙后退。
马车行到城门前。
侍卫上前叫门。
城墙上方探出个衙役的脑袋，衙役冲下方喊道：“你们谁啊？”
侍卫道：“我们是从北边来的，途径此地想要借宿一宿，这是我们的路引文牒。”
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文牒，冲着城楼上的人扬了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