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福不再理会他们，走到内室前，轻轻敲了下房门。
没有反应。
甘福心里纳闷，难道皇上还在睡觉？
不应该啊。
皇上一直都是天亮时醒，这么多年来从未改变过。
甘福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亮了。
可皇上怎么还没醒？
甘福心里有点不放心，他又敲了下房门，恭敬地问道：“陛下，您醒了吗？”
还是没反应。
甘福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
他将手按在房门上，缓缓推开，嘴里说道。
“陛下，奴才进来了。”
屋内静悄悄的。
甘福绕过屏风，看到皇帝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在睡觉。
但甘福服侍皇帝多年，知道皇帝多疑警觉，一旦有人进入他所在的房间，他不可能还睡得这么安稳。
甘福怀着满心的不安，小心翼翼地走到床榻边。
他发现皇帝的脸色发青，嘴唇灰白，没有一丝血色。
这模样，就好像是死了般。
甘福的嗓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声音更是抖得不成样子。
“陛下？陛下！”
原本候在门外的宫女太监们听到甘福的喊声，心下好奇，忍不住探头往屋内张望。
隔着一道屏风，他们看不真切屋内的情景，只能隐约看到甘福跪在床榻旁的模糊身影。
甘福在连续叫了好几声陛下后，终于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放到皇帝的鼻子下方。
气息全无！
甘福被吓得心脏几乎停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床上的皇帝，浑身抖如筛糠，紧接着便是一道刺耳的叫声响起。
“皇上驾崩了！！”
这一声叫喊，犹如惊雷乍起，吓坏了不知多少人。
最先赶到未央宫的是太医们。
紧接着就是各宫的主子们。
太后也被人扶着赶来了。
看到皇帝的遗体，太后当场就哭晕了过去。
太医们手忙脚乱地把人扶到旁边的矮榻上躺着。
妃嫔们哭得呼天抢地，肝肠寸断。
皇子公主们跪在地上抹眼泪。
有人心思浮动，想要趁着太子还没回宫争夺皇位。
然而太后很快就醒了。
她一边哭一边说道。
“传召内阁，令他们立即进宫，另外再让人去看看，太子还有多久进京？”
“喏！”
太后眼眶通红，她的视线逐一扫过面前的皇子们。
她能猜到这些人之中有人怀着别样的心思。
其实这些皇子于她而言都是一样的，都是她的亲孙子，无论是谁坐上皇位，都影响不到她这个太后。
可太子如今统领十一万大军，他刚打完胜仗，声望高涨，马上就能抵达盛京。
倘若在这个时候有人忽然跳出来抢夺皇位，太子势必不会罢休，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场祸乱。
太后不愿让事情进展到那一步。
她用绢帕压了下红通通的眼角，对身边的女史低声吩咐。
“传令禁卫军，将未央宫围起来，只许进，不许出。”
“喏。”
未央宫很快就被禁卫军围得水泄不通。
早在太后赶到未央宫之前，萧兮兮就已经趁乱离开了未央宫。
她独自来到宫门口，拿出太子令牌，顺利出宫。
接连几辆马车停在宫门口，阁老们慌慌张张地跳下车，快步跑进宫门。
侍卫们早就得到吩咐，二话不说就放他们进去了。
萧兮兮与这些人擦肩而过。
她走出去一段距离，停下，回头望向巍峨的宫门。
当初她是抱着应付任务的心情，走进了这扇门。
而如今，到了她该离开的时候。
她竟是万般不舍。
萧兮兮缓缓呼出一口气，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她先是去了一趟忠武将军府。
萧凌峰此时还在宫里当差，接待她的人是薛氏。
薛氏面对她的时候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我没想到娘娘会突然回来，没有出门迎接，礼数不周，还望见谅。”
萧兮兮问：“小岚和启明呢？我想见见他们。”
薛氏赶紧让人去吧萧知岚和萧启明叫过来。
两人知道是姐姐来了，都有些兴奋。
只不过萧启明这小子正处于最别扭的年纪，即便心里高兴，面上仍旧装作爱搭不理的样子。
萧知岚则乖巧温顺得多。
她甜甜地叫了声姐姐。
萧兮兮摸摸她的脑袋，笑着道：“我是来跟你们道别的，我要走了。”
萧知岚忙问：“姐姐要去哪儿？”
萧兮兮：“我要去很远的地方。”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萧兮兮笑了下：“不知道啊。”
第657章 最后一面
萧兮兮离开的时候，萧知岚哭得泪眼婆娑。
萧启明顾不上装酷，追着跑出大门，冲她离开的背影喊道。
“你到底要去哪儿？我可以送你！”
萧兮兮停下脚步，冲他挥挥胳膊：“不用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和妹妹，以后妹妹就靠你罩着了！”
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脸上，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格外温暖。
萧启明怔怔地看着她。
直到很多年后，他再想起这一幕的时候，每个细节都还是很清晰。
一丝一毫都不曾模糊。
萧兮兮随后又去了厉轻言的住处。
厉轻言已经换上官服，正准备出门去翰林院当值，就见到萧侧妃来了。
他赶紧行礼：“娘娘怎么来了？”
萧兮兮：“我有件事要告诉你，皇帝驾崩了。”
厉轻言登时就变了脸色。
“此事当真？”
萧兮兮：“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太子今天就会进京，若无意外，他便是下一任的大盛皇帝。你好好地辅佐他，将来定能前程似锦，平步青云。”
厉轻言从她这话里听出了一丝不对味。
“娘娘特意跑这一趟，就为了跟我说这些？”
萧兮兮：“我这里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厉轻言：“娘娘请吩咐。”
萧兮兮从怀中拿出一叠信。
“这些信是我写给太子的。
我以后可能没法再写信寄信，劳烦你帮我把这些信寄给太子。
记住，不要一次性全给他，要每年给他一封信。
这里一共有二十封信，足够用二十年。
至于二十年后……
他应该已经把我给忘了，那时候也就不需要这些信了。”
厉轻言何其聪明？他立刻就明白了萧侧妃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做不能再写信寄信？
只要人还活着，即便是手脚都不能动了，也还能请别人帮忙写信寄信。
可她却连这都做不到了，只能说明她的情况糟糕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萧兮兮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信件，眼眶微红。
“我也不瞒你，我这一去，就是天人永隔。
别的都没什么，我唯独放心不下太子。
他这人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心思很敏感。
倘若他知道我死了，只怕这辈子都会记挂着我。
我不想让他怀着这种沉重的心情过一辈子。
他还年轻，理应有更加明朗的未来。”
厉轻言怔怔地问道：“您的意思是，让我替您把这些信寄给太子，让他以为您还活着？”
萧兮兮轻轻地应了声。
“嗯。”
她希望在太子的心里，她并没有死，她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旅行。
她想通过这些信件告诉太子，她在远方过得很好，无需他担心。
厉轻言：“太子很聪明，我未必能瞒得住他。”
萧兮兮：“所以我才来找你帮忙，你是我认识的人中，最聪明的几个人之一，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办成，求你了。”
对上她充满哀求的目光，厉轻言长叹一声。
“我会尽力而为。”
没办法，谁让他欠了她一份恩情？
他实在是没有拒绝的资格，
萧兮兮破涕为笑，真挚地道。
“谢谢你。”
厉轻言小心翼翼地将那些信件收好，亲自送她出门。
“您接下来要去哪儿？”
萧兮兮说：“我要出城。”
“需要我送您一辆马车吗？”
萧兮兮摇头：“不用。”
她辞别厉轻言后，慢悠悠地往城门走去。
她不想用马车，是因为她想慢点儿离开这座城。
她想最后再多看几眼这座繁华的城池。
今天出城的人格外多，萧兮兮混在人群中出了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准备先去隐月山庄接小师弟。
走出去没多远，她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妹！”
萧兮兮停下脚步，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大师兄方无酒和二师兄温旧城。
她眼睛一亮，提着裙摆颠颠地跑过去，惊喜地道。
“你们怎么在这里？”
方无酒微笑着道：“自然是来接你回去的。”
萧兮兮更诧异了：“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出城？”
方无酒不疾不徐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