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章瞧着心惊胆战,问那宫人,“大皇子怎么了?你快说话呀?”
“大皇子,他…昨天吃了一颗荔枝卡住喉咙,没了……”
皇上只觉得血液从四肢发疯似的往脑袋冲,像有什么东西压着,整个人快要破裂了,一口鲜血喷出,明黄色的身影缓缓倒在床上。
黄章脸色骤然大变,先一步扶住皇上,冲外面喊,“太医!太医!”
宫内乱作一团,宫外也不安分。
林满堂站在书房里不停转圈圈,他对面坐着几个幕僚也都很急切,“大人,皇上已经好几日没上朝了,您要不要递折子进宫见见皇上?”
林满堂挥手,“早就递了,被内阁打下来了。”
他背着手,有些忧心忡忡,“皇上好端端的,怎么会病了呢?”
文青摇着扇子,“皇上正当壮年,只是一场风寒,应该没事的。”
谁能想到呢,初秋的天竟还能得风寒。
就在这时,庄文急急忙忙从外面冲进来,他这些天守在宫门口等消息。
进了书房,他示意下人离远些,反手将门关上。
众人见他如此郑重,心头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林满堂急切问道,“皇上怎么了?”
庄文喘息几声,“大皇子夭折了。皇上病情加重。内阁已经被叫到宫里了。”顿了顿,他又补充,“尉迟大人也去了。就是他的下人偷偷告诉我这一消息的。”
林满堂呆若木鸡,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不禁拍了下自己的乌鸦嘴,他前几日不过是随口一说,这怎么还成真了呢?
文青和陆正则对视一眼,只觉得眼前不妙。
朝堂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现在文武百官也都在皇上掌握之中,怎么偏偏皇上在子嗣上这么困难呢?
刚选完秀,后宫一堆女人,可就是没人能给皇上添个子嗣。
没有子嗣,大臣自然而然会分为几派,朝堂必定再次不稳。
等皇上百年之后,皇帝换人座,大人官运未必能有现在这么好,文青忧心忡忡,“这可怎么办?”。
林满堂摆手,“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只要尽好本分就成。”
又过几日,皇上终于再次醒来。
稍微精神些,又将护国住持叫过来,旧事重提。
护国住持依旧只念佛号,不肯回答。
皇上忍无可忍,“好,朕不逼你,朕且问你,李天应在哪里?”
护国住持面色一变,皇上想找李天应,以那人的性子势必会再泄密。
连最后一个位子也没了,皇上心中怒火可想而知,“你若不说,朕可以让护国寺成为良国第一大寺,自然也可以让它消失不见。”
佛教之所以能够成为第一大教最根本的原因是它得到朝廷支持。如果皇帝都不支持它,那护国寺几百年基业必将毁于一旦。
护国住持念了一声佛号,“施主问又能如何?有些事还是随其自然比较好,强行逆转只会让局面更加糟糕。”
皇上听他话里意有所指,“你是说朕不能有子嗣?”
护国住持垂眸不语。
“朕也不让你告诉我李天应具体位置,朕且问你,他是否还在京城?至少能不能找到他,就看天意了。”
护国住持敲了几下木鱼,终于吐口,“李施主还在京城。”
皇上挥了挥手,黄章将护国住持请出去。
没过多久,萧定安被请到殿内。
他行完礼,打量皇上脸色,暗暗松了一口气,“皇上气色还有些不好,需要好生歇息才是。您有什么事尽管让底下人来做。”
皇上脸色稍缓,冲他招了招手。
萧定安迈步上前,皇上握住他的手,“朕要找到李天应。你将京城全面戒严,务必将此人找出来。”
萧定安猛然抬头,“外面人心惶惶,再将京城戒严只会让百姓更加胆战心惊。”
皇上抬手,眸间闪过一丝冷意,“无碍。朕被刺客下毒,你只需找到刺客便是。”
萧定安领命而去。
他走后没多久,荣华夫人端着亲自熬的药进来,责备道,“你这病刚有起色,怎么又起来了?”
皇上接过药碗,咕咕而下,荣华夫人将空碗随手递给丫鬟,又喂一颗蜜饯到他嘴里去去苦味,又扶他躺下,“娘知道你失了儿子,心里有怒火。你要是有气就冲娘发吧。是娘着急你的病情,不让太医离开,大皇子才会因为吃了一颗荔枝,被堵住喉咙,没能得到及时救治,才没了命。”
皇上脑子就像有万千虫蚁在啃噬,只觉得疲惫得很,他没办法怪罪阿娘,只闷声道,“将照顾大皇子的宫女太监全部杖毙。此事不必再议。”
唯一的孙子死了,荣华夫人自然也很难过,再加上是她宫里的人没有照顾好孩子,心里越发愧疚,自然也没有为宫人求情。
皇上握住她的手,“娘?”
荣华夫人抬头,看着皇儿渴慕依赖的眼神,心里软的不像话,只觉得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也值了,“怎么了?”
皇上眼里泛起泪花,“娘?我可能没办法为您报仇了?”
荣华夫人不解。
“我没有子嗣,李天应可以预知天命,朕想找他问问可有解救之法。”
他能拿捏李天应唯一的筹码就是赦免李天应的死罪,让他的无量观再次成为良国第一观。
可萧家一千多人的性命因李天应一句谶语而死,他母亲对李天应恨之入骨。他小时候也亲口许诺会给母亲报仇,可现在他却要食言了。
荣华夫人不想饶过那贼道士,可她更不想儿子没有子嗣传承,以后再断了香火,她几经挣扎,终于吐口,“若他有办法让你后继有人,我可以饶他一命。”
皇上脸贴着荣华夫人的手心,慢慢摩挲亲娘的手背,“娘?可是表弟那边?”
“你表弟那边由我来说。你也是他最亲的人,他会理解你的。”荣华夫人揽着儿子的消瘦的肩膀,“娘只想你好好的。”
皇上紧紧靠在她怀里,只觉得亲娘的怀抱才是最舒心的,“娘,孩儿以后都会孝顺您的。”
荣华夫人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傻孩子。娘只要你们过得好,娘就知足了。至于仇,以后到了下面,自有阎王为我们清算。”
皇上轻轻点了下头,药性上来,眼睛缓缓闭上。
皇上被刺客下毒,禁卫将城门封锁,全面戒严。
萧定安沿着城东挨家挨户找人,一连找了三天,依旧没有收获。
皇帝病情逐渐好转,已经可以下床。
他素来关心国事,便让黄章将这段时间的奏折拿来,让黄章念给自己听。
内阁三位辅臣皆是皇上一手提拔,对皇上忠心不仁,奏折也全是揣摩皇上意思来批复,并未包藏私心。
皇上让黄章给盖了大印,便将奏折全部发下去。
到了晌午,吃完饭,皇上闭眼假寐,“将内阁没有批复的奏折呈上来。”
黄章拿了一封奏折,“这是广德郡主的奏折。前段时间就已经献上来,因为不太急,内阁那边便没处理。”
皇上点头,“念吧。”
这是林晓为李天应献地1雷的奏折,所求自然是为了将功赎罪。
皇上听到是李天应,缓缓睁开眼,“她知道李天应在哪儿?”
黄章摇头,“听说这地1雷方子是进京之前,李天应给她的。进了京,李天应就溜了。”
皇上也想起这回事了,之前暗卫曾经向他汇报过。
皇上重新合眼,只听黄章继续补充,“李天应肯求皇上,地1雷方子只用于防御,不可主动攻击敌人。”
皇上一怔,“这是何意?”
黄章笑道,“奴才听暗卫说过,这李天应现在是三缺五弊之身,要是造太多杀孽,他极有可能会没命。”
皇上缓缓睁眼,嘴角勾了勾,“既如此,那便用它引他出来。”
黄章微微一怔,很快明白皇上的意思,他合上奏折,“奴才这就去办。”
皇上颔首,等黄章快退到门口,他在后面补了一句,“不可徒增杀孽。”
黄章点头应是。
京城封锁六天后重新解禁。
林晓这段时间无事所做,生生被关在笼子里,憋坏了,城门解禁,她带着两个丫鬟到茶楼喝茶,感受一下人间烟火。
一行人到了茶楼,包了二楼二间,要了一壶上好的普洱茶,看着下面车水马龙,只觉得祥和。
“小姐,您在二楼看什么呢?”灵初在边上站着,没觉得什么新鲜的。
巧儿给林晓递了一杯茶,“奴婢听说萧世子将刺客抓到已经送到刑部大牢,都不用等秋收,今日就问斩。这儿是主街,萧世子肯定会经过这儿。咱们小姐这是想见未婚夫了吧?”
林晓小脸微红,死鸭子嘴硬,“我想见他?开什么玩笑。我是想看看那些刺客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在皇宫里给皇上下毒,而且还成功从皇宫溜出。这得多好的身手才能办到啊。”
她这么一说,灵初也好奇了,“小姐说得还真有些奇怪。皇宫禁卫军每天有上万值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萧世子武功那么高强,从小又在皇宫长大,熟悉地形,他都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这些刺客到底有何来历,竟然如此神通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