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李秀琴没再说什么。问他喜婆找了吗?挑聘礼的人找了吗?还有负责看嫁妆的人找了吗?喜房那边布置了吗?
刘青文还真忘了这些事儿,立刻拿笔记下来,而后眼巴巴看着她,“还有吗?”
李秀琴想了想,“还有挑聘礼的箩筐也要找村里人借,多买些红纸到时候用得着。”
刘青文点头记下。
该说的都说完,确实没有错漏,刘青文带着顺祥和顺宁继续去采买。
买完东西,刘青文还要写帖子。
他从刘氏除族,也没了族人,就只能请些朋友。
他既然迁到小庄村,作为本村人,村民们自然也跟着凑趣。
不过即使如此,满打满算也只有十张桌子。
村里几个小伙子帮着送帖子。
这事很快传到刘家村。刘氏族长得知此事,眼底闪过一丝寒光,问二儿子,“你可知晓他办婚礼的钱从何而来?”
“听说是林举人给出的。”
刘氏族长扔下毛笔,再也静不下心,又是此人。
之前林满堂借着刘文麟的关系,让李广角当了里正,给他们刘氏添了不少麻烦。
上回又给刘青文撑腰,故意与刘氏作对。这是翅膀硬了?
“爹?怎么办?”二儿子见他爹背着手在屋里转圈圈,就是不开口,也开始急了。
刘氏族长招手,示意二儿子靠过来。如此嘱咐一番。
刘二郎眼睛一亮,拱手应了声是。
腊月二十二是个好日子,难得的好天。
小庄村来了不少年纪轻轻的学子。他们中有不少人来过几次。
看到穿着一身新郎服打扮的刘青文,学子们争相凑趣。
等陶德也来了时,大家看着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县城传的流言,他们也都听说过,不说流言的真假,但听到自己同窗与未婚妻有染,谁心里不膈应,估计根本不想见对方。可谁成想,刘青文好似没事人一样。此时看到两人像没事人一样打招呼,心里都佩服刘青文的好性儿。
刘青文自然也注意到大家的打量,他坦坦荡荡请他们进去。
等将新娘子接过来,宴席就要正式开始时,刘二郎带着几位族人来了。理由是协商还款日期。
“还钱?还什么钱?”学子们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刘二郎指着刘青文嘲讽,“你们还不知道吧?他已经被咱们刘氏家族除族了。就因为咱爹得知他未婚妻与人有私情,给他退婚,他就恨上咱爹了。”
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颠倒黑白?
小庄村的村民们哪里听得下去。不等刘青文有反应,一个个都指着刘二郎的鼻子骂,“你这是拿我们当傻子呢?竟然当着我们的面就说谎。明明是你爹不分青红皂白逼刘秀才跟许姑娘退亲。刘秀才不肯,你爹说不听话就除族。刘秀才是被你爹架在火上,才不得不拿出他阿奶的临终信件。”
“就是。官府都张贴过了,许姑娘与陶秀才清清白白,是有人故意诬陷两人名声。你是不是也想坐牢?”
刘二郎额头滴汗。这些娘们好似要吃人。他面色惨白,被他们逼退几步,才结结巴巴道,“不…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不是我们刘家人。他欠咱们刘氏钱这是事实。我们也不是来掰扯谁对谁错。我们是来要钱的。”
学子们一个个都惊呆了,原来刘青文真的除族了。不管是被除族还是自请除族,总之他从此就不是刘家人了。
其实他们收到刘青文的请帖就有些好奇。刘青文成亲为何不在刘家村,反而在小庄村呢?
可还没等他们问出口,竟然得知刘青文自请除族这一劲爆消息。
刘青文自请除族这事传播速度自然比不上桃色新闻,不少学子都是头一次听说,不免好奇刘青文为何这么做。
要知道刘氏有个举人,在整个新陵县是排得上号的。刘青文在县城读书,孤儿出身的他因为有刘氏家族撑腰,从来没人敢欺负他。他为何要舍弃这么好的家族,反而要当个孤魂野鬼呢?
刘青文给大家发喜帖,就知道这事瞒不住,再说他不也打算瞒。便也坦坦荡荡与学子们细细解释一遍。
得知他是听从阿奶遗命除族,学子们虽有些不认同他的做法,但还是能接受。毕竟不能不孝嘛。
可得知他欠了刘氏这么多钱,大家都觉得刘婆子把他坑得太惨了。他欠了这么多钱,以后还怎么考科举?
学子们都为他惋惜。
刘二郎及几位族人得意洋洋,甚至故作大方,让刘青文每年还一百两,每年需要交一分利。
学子们全都怒目而视,每年一百两,就算刘青文把时间都用上,他也不可能挣到这么多钱。更何况他还要收这么高的利息。
这摆明是为难人。怪不得刘青文要自请除族呢,像这样没人情味的家族,谁稀罕。
是人都护短,这事要是不认识的人,估计他们会说对方狼心狗肺。但是换成刘青文,他们只会同情。
但是同情不能当钱用。
这些学子都是靠家里养活,手头虽有些钱,却也不多,想帮他,却也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刘青文被对方逼得走投无路,点头答应对方的要求。
他拿着毛笔就要在那张纸上签字,林满堂带人来了。
他是女方的干爹,一大早就带着媳妇到许成祖家吃席,只有他闺女一人来了这边。闺女看到刘家来人,第一时间通知他,他猜到对方来意,回趟家,拿了钱就过来了。
林满堂将一袋银子扔到桌子上,冲不可一视的刘二郎抬了抬下巴,“点点吧。”
钱袋散开,露出白花花的银元宝,刘二郎的嚣张气焰立时瘪了下去。
“四百六十四两,都是官府铸造的银元宝,足斤足两,一分不少。赶紧把借条拿来,写个收据。”林满堂见他不动,直接将钱袋倒出来,数给他看。
刘二郎木呆呆接过林满堂递过来的毛笔,硬着头皮写了收据。
写完,林满堂却不给他,而是挑剔地上下打量他一眼,“不行,我信不着你。我得让你爹给盖上印章才行。”
说着,重新将银元宝装起来。
刘二郎吐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还能反悔不成?可人家非要他爹盖章,他还能怎么办,只能带着族人出了院子。
林满堂示意大哥招待客人,就揣着银子与刘青文一块去刘家村。
第190章
“干爹, 您其实并不需要跟我来的。”
去往刘家村的路上,刘青文趁着刘二郎等人没注意,和林满堂说道。
之前除族时, 干爹就帮了他, 他谨记在心, 但这次当面与刘氏族长作对,那无疑就是与对方正面对抗,平白为自己竖了个敌人。刘青文着实心下难安。
林满堂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这孩子倒是个良善之人,他满目慈爱看着他,“竟说傻话。你以为将钱还回去,他们就会放过你吗?”
刘青文苦笑,族长是个什么性子, 他再了解不过, 与冷血专制的无情相比,族长的精明强干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之前刘氏因刘小杏一事在整个县城都是喊打喊杀的存在。可现在呢?谁人敢招惹。
要不是对方欺人太甚, 他也不会将那封信藏了这么久才拿出来。
“我不想给您添麻烦。您是我的恩人。”
“傻孩子。你和桂香已经成亲,桂香又是我的干女儿,你也是我的女婿, 我焉能做事不管?”林满堂揉揉他的头, “你也别怕。他…到底老了。”
刘青文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被一股暖流穿梭,浑身都暖了起来。
他自小与阿奶相依为命, 别人对待他的一点点善意都被他记在心底。
更何况林满堂这样的大恩。
刘二郎带着族人一路忐忑到了家门口,他示意林满堂二人在堂屋候着,他去书房叫人。
林满堂和刘青文坐在椅子上, 其他几个族人没办成事, 连坐都不敢, 战战兢兢看着外面,显然也是害怕族长冲他们发火。
林满堂看着这几人的样子,心下微叹,没办成事就怕成这样?可见这族长有多霸道。
另一边,刘二郎比他们好不了多少,站在书房外面,来回徘徊就是不敢进去。直到里面传来一声爆喝,“还不快滚进来!窝窝囊囊像什么样子!”
刘二郎心抖得不成,差点摔倒在地,他硬着头皮开门,还没迈进去,一本书砸了过来。
虽然这书扔得猝不及防,但那书是直面而来,他还是能躲开的,可他不敢躲,现在要是躲,待会儿他会挨更大的惩罚,早晚都来这么一遭,何必呢。
书直直砸到他鼻子上,登时出了血。
刘二郎捡起书,脸上的血也不擦,双手恭恭敬敬将书奉上。
看着他这窝囊样儿,刘族长更来气,拿起书又想打过去,刘二郎面色陡然变青,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刘族长到底忍了,压抑着火气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刘二郎哆嗦着嘴唇,垂着头,“没…没办成。林举人要帮刘青文还钱。他…他们现下正在咱家堂屋候着呢。”
刘族长眸光阴鸷,鼻端发出一声轻‘呵’,这是与他正面宣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