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满堂见此,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小声问瘦子,“怎么了?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瘦子压低声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当初在酒楼当账房先生,兢兢业业干活,没想到那酒楼掌柜是个奸人污蔑他偷东西,县令抓他进大牢到最后屈打成招,赔了钱不说,竟连身上的功名都丢了。”
林满堂正要细问,却听关青在院外不耐烦喊道,“瘦子!快些,咱们还要回去。”
林满堂不敢再耽搁,忙数了钱给瘦子。
瘦子拿了钱,说明日再来,麻溜赶着牛车走了。
时间一眨眼,五十多天过去了,林满堂和李秀琴都在这日夜颠倒的日子中度过。
不过他们的辛苦,还是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他们家总共攒了四十吊钱以及还剩下四千多斤豌豆。
如果这些豌豆全卖完,他们还能得十吊钱,加起来就是五十吊钱。
要知道农民辛苦种地一年也才得几吊钱的盈余,他只靠卖凉粉就挣了这么多钱,绝对算是发了一笔小财了。
林满堂还了亲娘十吊钱,剩下的钱打算盖三间大瓦房。
秋收来临,各家都开始收粮食,村民们也不再卖凉粉。
好在吴宝财那边给力,每天都能卖出四百斤凉粉。没错,县城消费能力就是比乡下强,他一个人就能卖出四百斤。
只是没持续几天,就出现了变故。
这天早上,吴宝财过来运凉粉,告诉林满堂一件事,县城有人仿制出凉粉了,而且只卖两文钱,问林满堂能不能便宜点。
林满堂心一跳,他还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仿出来了。
最近豌豆的价格已经升上来了。之前一斤大概0.8至0.9文,现在却要一文。
一块凉粉大概是0.6文钱,要是跟对方打价格战,以前买的人会觉得自己被骗了。
而且林满堂想到,秋豌豆要到十月才能下来。比稻谷还晚了半个多月。对方手头就算有豌豆,也没多少。最要紧的是,就算秋豌豆真的下来,那时天也凉了。应该很少人会吃凉粉了。
综上所述,他没必要搞价格战。
林满堂笑了笑,“我觉得他们家豌豆数量有限,全县的豌豆都被我收来了。我可以多弄几个花样。比如绿凉粉和粉凉粉。”
吴宝财思忖片刻,到底不敢放过林满堂这个批发商,点头答应了,“行。”
吴宝财走后,林满堂用黄瓜榨汁弄出绿色凉粉,苋菜榨汁弄出粉色凉粉。
其实现代的绿色凉粉是绿豆做的,但是绿豆价贵,不划算,所以他就用黄瓜代替。好在颜色没差。而且黄瓜也很爽口。夏天吃能解暑。
因为有这新花样,吴宝财的生意倒是好些了。只是到底被人抢了客人,卖不到四百斤了。
好在对方只卖了没几天,发现市面上找不到豌豆,最终只能用绿豆和蚕豆代替。这两样成本比豌豆要高,制出的凉粉价格自然也跟着提高。
最终得到了平衡,对方卖绿豆粉,吴宝财卖豌豆粉,和平共处,吴宝财每天都能卖两百斤。
卖这么少,林满堂也不需要大哥大嫂帮忙,只他和媳妇两个人就足够了。
林福全也不在意,因为已经到了秋收,一家人忙着收庄稼。
村里人早起贪黑抢收庄稼,看到林满堂还不忘跟他招呼,问他何时收庄稼。
林满堂去看过,他分的那五亩地种的是黄豆,许是种子下得比较晚还没有成熟,不过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李秀琴见丈夫磨刀,绷着一张脸,浑身都在抗拒,“我啥苦都能吃,就这个不行。”
想当初她当知青那会儿,可是实实在在干过几年地里活,那就不是人干的事儿,太苦了。
林满堂听到这话,笑了笑,“没事儿,我本来也没想让你下地。”
李秀琴有些不好意思,搬个凳子坐到他旁边帮他舀水,“咱家好几亩地呢,你一个人干,回头累着怎么办?”她眼珠子转了转,“要不然咱们找几个短工吧。”
林满堂本来也没想自己干。他疯了啊,明明花钱就能办到的事,非得自己下地。那不是成心要他老命嘛。
而且他严重怀疑自己前世四十岁就腰疼,就是因为小时候干太多农活留下的后遗症。
好不容易重新变年轻,他得对自己好一点儿。
有句话叫有钱难买好身体。正是他后来的写照。他得好好爱护他这副身体。
不过林满堂不能这么说,显得他这人多懒似的,他冲媳妇笑,“好,都听你的。”
林晓从外面跑进来,侧头冲两人笑,“爹,娘,你们快看看,这篮子背篓好不好看?”
林满堂和李秀琴止住话头,寻声望去,只见闺女正举着一个竹子编织而成的背篓。
这背篓小巧可爱,篾丝细腻,图案别致,花纹精妙,就连肩带都用粗布裹着麻绳。
这背篓一看就是样子货,看着造型精巧别致,其实并不实用,里面压根装不了太多东西。
但他们也从未想过让女儿干什么重活,当即夸道,“好看,好看,真好看。哪来的?”
林晓喜滋滋放下背篓,“隔壁买的呀。就是周大叔今儿赶集,他从集市回来卖剩下的。让我给买了。”她努嘴,“你们不知道,最近秋收,他那筐子有一半没卖出去,他娘蛮不讲理,说他偷懒,把他骂跟三孙子似的,太可怜了。”
李秀琴有些惊讶,村口向来是那些老头老太纳凉的地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骂一个早已成年的儿子,儿子的面子可就丢尽了。这什么娘啊。
林满堂切了声,“你们知道为什么他娘对他那么差吗?”
林满堂见女儿眼睛发亮,瞧着比以前活泼多了,没再故弄玄虚,“那是他后娘。他亲娘在他五岁就跟张家庄的货郎跑了。”
林晓从小在城里长大,哪听过乡下人吵架,哇哇叫出声,“难怪呢。以前我听人家说有后娘就有后爹,我还不信,刚刚看他爹就在旁边,儿子被骂得那么惨,他却一声不吭。这话我信了。”
李秀琴嗔了女儿一眼,“小姑娘家家的,听这些,传出去,名声可不太好。”
林晓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我太无聊了。这里什么都干不了。我听人家叨咕都不行啊。”
林满堂见不得女儿委屈,忙打圆场,“你娘这是担心你传出去,坏了人家名声,这些事你听在耳里,说给咱们听听就罢了,别传出去。到底不好。”
林晓怔了下,随即点头,“我知道了。”
隔壁周家又传来吵杂的争吵声,这回是男人的大嗓门,不用看就知道这是周木生的弟弟。也就是他后娘生的儿子。
林晓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嫌弃得撇撇嘴,“她那亲儿子好吃懒做,全家就指着周大叔一人赚钱养他们,偏偏他们还不对他好一点儿。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李秀琴叹气,“这也没办法。这里以孝治国,除非他肯除宗,可是除了宗,他又能去哪呢?他后娘对他再不好,可他至少有个栖身之地。”
没地没钱想在这世道活下去太难了。
林晓忍不住替他难过,“难怪人们常说,宁要讨饭的娘,不要当官的爹。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啊。”
林满堂让李秀琴把水浇在手上,边洗手边冲女儿道,“你别管这些事儿了,他爹都不心疼他。你又能怎么办。”
周木生的亲娘刘小杏都离家二十三年了,周金旺居然还没消气,这气性可真够大的。
洗完后,林满堂打算去周家村物色短工。
之所以去周家村是因为周围几个村就属周家村地少人多,要是谁家有活就去他们村一趟,一问一个准。
第18章
李秀琴和林晓不想在家待着,一家三口一起出了门。
刚走几步,就听见他们家与周家两家院子间的夹缝里蹲着一个人,那人正在抱着头无声抹泪。
林晓一眼认出是刚刚卖她背篓的周木生,示意爹娘快看。
李秀琴前世的爹就是被他徒弟背叛,才下放到劳改农场。而她也被最亲的人背叛,以至于她同理心很低,只看了一眼,便牵着女儿的手往村口去了。
林满堂踌躇半晌,想到前世的自己也有个后娘。那个女人面甜心苦,表面上对他和弟弟一视同仁,其实她半夜里偷偷给弟弟开小灶。
他那时候年纪小,当然不肯吃亏,闹得满村人都知道。
许是撕破了脸皮,他后娘破罐子破摔,开始明目张胆苛待他。他爹也像周兴旺一样混账,看到周木生,他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他心软了,走进那条夹缝。
林晓牵着母亲的手刚走出巷子,没看到父亲跟上,探头往后瞅,想来是去看周木生了,赶紧跟她娘汇报,“娘,爹去安慰他了。”
李秀琴撇嘴,“你爹就是心软。整个一圣父心。自己家都没吃饱呢,还有闲心管别人家。”
林晓见母亲嫌弃父亲,嘟着嘴,有些不乐意了,“我爹才不是圣父呢,他这叫善良,要不然你怎么不拦着他呀?”
李秀琴淡淡道,“我拦他做什么?他身上就二十文钱,早点花完,也省得他一天到晚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