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任性了,我们和有为的分差都没动过。”林辉耀说。
“不差这一时半刻。”刘璞道,“我听九龙说,现在在系统上抢任务的人很多,容易得分的任务根本抢不到。既然抢不到,就不用急了,你的状态比较重要。”
“我的状态?”
“对,你的状态!”刘璞强调道,“我代表我个人,希望之前那个乐观豁达的辉耀能尽快回来。”
在林辉耀以前待过的众多大小集体里,都是他主动或被动扮演开导他人的角色。今天易地而处,听刘璞说他的状态比较重要,又说之前的他乐观豁达,林辉耀果然得到极大宽慰。钓鱼比赛的失意虽然还淤结于心,但隐约有了个出口,淤结正在慢慢消散。
林辉耀决定听从刘璞的建议,打马去郊外疾驰,全当运动发泄,忽听刘璞急道:“差点忘了,你是宗亲!”
“怎么了?”
“你在哪?能不能快点来找我?”
林辉耀讷了讷,“你不是让我去骑马发泄吗?”
“你可以来找我的路上顺便发泄一下!”刘璞不容分说道。
林辉耀摇摇头,忍俊不禁地笑道:“遵命!”
28、
紫姑作乱任务需要祁大娘配合,祁大娘不在,进度暂时无法推进。叶展一边刷新系统任务面板一边想,如果接不到新任务,或许可以开始配合球杖练习马球。正打算和唐凌云商量,却听她先说:“我忽然想起一个地方,我们可以跑一趟。”
游戏里,青衣道士顿足看向狐女。
狐女转过身来,“醴泉观。”
信陵坊往醴泉观,路途短,黑马刚在门口停稳,狐女当先飞跃下马,急得甚至来不及等道士一起。
叶展在观外看青衣狐女一路小跑,耳边听到黑马发出两声响亮的“扑哧”,不由看向它,黑马用大眼睛瞟了他一眼,眼神中带有分明的不屑。
“我找到李士宁了。”唐凌云道,“你在哪?”
“在追——”叶展此时已经在大殿门口看见狐女,剩下一个“你”字也自然而然吞回了口中。三个常见的单字组成句子,似乎另有含义,叶展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每一遍都能带起掺杂微妙痛觉的快感,他喜欢这痛觉。
李士宁正在殿内诵经,听小道童传完话,转头向殿外递来视线。
青衣道士和青衣狐女双双行礼。
李士宁点点头,向外走来。
“见过道人,我们来——”
李士宁抬手打断唐凌云,他的神情和唐凌云第一次见他一样严肃,眼帘仍是半开未开的样子,道:“随我来。”
狐女和道士不再多话,静静跟上他。
李士宁带路沿西廊行走,唐凌云想当然地以为他要带自己去一个静室,却见前方鹤发道人在转角处忽然向左侧一挥拂尘——
时空陡转,狐女和道士一同随李士宁转弯到达一处宽阔院落,院中恰响起一道清晰嘹亮的婴儿哭声,李士宁径自走去院子中央,同一位负手而立的布衣长者站在一起,道:“她来了。”
长者没有转过身来,负在背后的手招了招,分明在示意身后人上前。
狐女和青衣道士相视一眼,一同向前迈步。
眼下这片时空正是清晨,院中天光大亮,到得李士宁和长者身边,狐女立即认出长者是谁。
正是王安石本人。
王安石却没看她,下巴一抬,示意狐女看向前方内室。
内室开着门,不断有年迈的婆子端水盆出来,而那些人无论怎样经过院中,都像看不见院子里站着人似的。唐凌云目光不由自主地随婆子而去,脑中思索着,她和叶展到底进了一个什么地方。
“叫你来不是为了看她。”王安石突然严厉道。
这严厉的语气令唐凌云感到分外熟悉,游戏里,狐女闻声立刻转回头。
恰巧见到一只毛色火红的狐狸停在内室门口,婆子看不见院里的人,它看得见,两相对视片刻,狐狸忽然自窗檐、房梁一径蹿到房顶,在冬日早晨的阳光下,那狐狸又盯着院中人看了许久,最终掉头离去。
青衣道士在第一时间将视线转向旁边狐女。
狐女已经被王安石按住,“它与你不在同一时空,你追不上它。”
“它看得见我们。”唐凌云道,“它是谁?”
“它看得见你,同你看得见它一样。”王安石道,“它是你父亲。”
随王安石话音而落的还有李士宁的拂尘,拂尘第二次挥动,众人又转换了时空。
这回,几人转到一处四野无人的湖心亭里。
王安石和李士宁已在亭中就坐,狐女和青衣道士站立一旁,俱自警惕地观察了周围,意外发现这个湖心亭根本没有连向湖岸的通路。
“虽然用了不少时日,你总算还是登了榜。”王安石一边煮茶一边悠然道,“我既答应你来找我,便不会失信于你。”
“你刚刚带我们去的那个地方——”
“便是介甫出生之时的光景。”李士宁接话道。
“你能穿越时空?”唐凌云讶道。
“幻境而已。”李士宁捋须道,“介甫找你来,实是有桩差事想交托与你。”
唐凌云没接话,目光转向王安石,静静等待。
王安石卖了个漫长的关子,直到湖心亭外渐起雾气,周围白茫茫一片,他才放下茶具,道:“我身上一直有一则獾郎传说。世人为谤我,借题发挥,言说我是野狐精,我从未在意,因我并非狐精。不过我确实有这么一位朋友,他知我懂我,信我助我,我自嘉佑年入京为官,身边来来往往了许多朋友,唯独这位狐精朋友,从来不离不弃。”
听到这里,狐女不由看了李士宁一眼,却见李士宁老神在在地闭着眼,似乎根本不介意王安石没把他算在不离不弃的朋友里。
王安石又说:“你既是它女儿,这桩事,你来办最合适不过。”
“您是想知道它去哪儿了?”唐凌云试探着问。
“是。”
“它死了。”唐凌云说,“林灵素杀的。”
“林灵素可没有这种本事。”李士宁突然睁开眼睛说。
“您的意思是,”唐凌云疑道,“杀它的,另有其人?”
李士宁重新闭上眼,“这是你的任务。”
王安石茶已烧好,先后倒了几杯,客气地先递了一杯给狐女。
狐女接过茶,道了声谢,低头看向茶杯中微微冒烟的热茶,茶末浮在表面,顺时针打着圈,一圈、两圈、三圈……
唐凌云从失神状态里回过神,再抬头,狐女已经站在闹市中,唐凌云当下惊得转头四顾,见青衣道士还在旁边,黑马也在身后,立时放下心来。
然而再转回头,狐女手中茶杯还在,杯中茶水仍在袅袅散着热气,唐凌云顿觉,刚刚在醴泉观的一场经历好似黄粱一梦。
闹市嘈杂干扰,唐凌云调低环境音量,问叶展:“你在吗?”
“在。”
“全程都在?”
“嗯。”事实上,叶展不仅全程都在,而且全程都在惊叹这段游戏设计的完美。和唐凌云的关注点不同,叶展在场景中看到的,是游戏里 NPC 个人意志和场景美术的丝滑衔接。按他对传统游戏制作的理解,制作流程一向是各环节人员的通力合作。策划、美术、程序几个核心工种之间需要沟通,互相说服,磨合,人力协作存在天然局限性,无论再怎么和谐的团队,都不可能配合完美,因为完美并不存在。但 AI 不同,AI 服从程序设定,只要技术能写,服务器能跑,它们完全可以达到人力无法达到的极限配合度。
叶展突然特别想知道,凰图六年前收购的那个学生团队究竟做了什么。
“我忘了九龙还是辉耀……提过一个概念,说大宋是东方美学扛鼎之作,以前我都没觉得,今天跟着李士宁进入幻境,我突然就想到这个概念了。”唐凌云想听叶展对醴泉观奇遇的见解,于是“抛砖引玉”道:“王安石出生在冬天、早上,他是南方人,幻境里还有早晨的鸟叫、鸡鸣,第二个湖心亭幻境,水雾弥漫,我也听到了鸟叫,两种鸟叫的声音不同,应该是区分了水鸟和陆鸟。还有整体幻境的变化,转换是流动的,像水一样,两个幻境色彩也不同,你有没有注意到,第二个幻境虽然是在湖心亭,但感觉场景里绿绿的,第一个就很白,完全不一样。”
“第二个场景里,湖心亭周围有莲叶。”叶展说。
“有莲叶吗?”唐凌云大惊,“我居然没注意到。”
“我也没注意到鸟叫声不同。”
游戏里,狐女把茶杯递到青衣道士面前,“原来茶杯也是碧色。”
青衣道士极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杯子,道:“你对王安石发布的任务有什么想法?”
“应该是剧情解谜吧。”唐凌云道,“李士宁说老狐狸不是被林灵素杀死,说明真凶另有其人,是要我们找真凶。”
“有个场外信息。”
“什么?”
“一般来说,一个支线任务被触发,系统面板都能找到。”叶展说,“但王安石的这个,系统上没有。”
“发布人换李士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