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宁负明明说好的,安排了人手攻打番禺,让水师无暇他顾。怎么才几天工夫,人家就出兵了?还有那么多挂着赤旗的商船,他们之前不是匆匆逃走了吗?
然而事到如今,谁还能猜不到呢,有心腹立刻道:“怕是番禺生变了,将军,咱们这是要被围了!”
若是提前几天出现这情况,他们还能从容退走,然而连续几天优势占尽,他们冲的太靠前了,已经跟赤旗帮搅在了一起,如今就算想撤,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将军,那群番子和青凤帮的人马说不好也等在前面呢,若是三面被围,咱们可逃不出去了!”有人都急了,高声叫道。
这话戳到了许黑心底,如今他们可是被夹在了中间,若是罗陵岛方面还藏着一支奇兵,那三面都是敌人了,可是大大的不妙。宁负之前说是要引出埋伏,可是东宁都打了几天了,也没见到番船的影子。这是误判了情势,还是另有什么隐情?
心中越发不安起来,许黑起身道:“派人去东宁,把军师接回来!咱们先后撤一二,看看情况!”
局势虽然有变,但是许黑并未慌乱,毕竟官军的动作迟缓,肯不肯真打还很难说,而赤旗帮兵力大损,冲破敌阵应当不算太难。只是下来要怎么打,还得有人指点才行,总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退走吧?打生打死,总要捞些好处才行,也不知军师背地里还安排了什么后手,他也得等人回来了再做打算。
长鲸帮开始收缩阵型,从标准的进攻姿态转入防守,赤旗帮却也没有立刻扑上来,而是开始整兵。
“帮主神机妙算,竟然能请到官军,如此一来,何惧长鲸贼!”一个海商兴高采烈叫道,似乎之前仓皇逃走的不是他一样。
这些人的作态,让不少人皱眉,伏波却神色平平,并不见怪。她原本就清楚这些海商的成色,让他们迎难而上,顶住长鲸帮的重压是不可能的,因而在之前布阵时,刻意让这些商船次第离队,造成临阵脱逃的假象。一方面可以避免侧翼真被敌军打崩,连累中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引诱长鲸帮深入战场,无法脱身。
而这些散开的商船,则安排在原本那些小岛上,告诉他们一旦有官军出动,可以随着水师一同来攻。当这些将信将疑的海商们,真看到官军的那一刻,他们就会相信这些都是赤旗帮早早就安排好的,而有了如此依仗,事态就既然不同了。不能打硬仗是不假,但占便宜谁不会啊?只要打的是顺风仗,这群海商可是个顶个的英勇善战,打下来的船就是自己的,还能拿到胡椒的好处,那是只怕冲的不够快。
果不其然,又有海商拍着胸脯道:“帮主,我等都歇息好几天了,不如趁着长鲸帮被围,直接杀上去……”
这豪言壮语还未说完,伏波就抬手止住了这些人的吵嚷:“真正的杀招还未使出,各位不妨再等两日,就能随我围歼长鲸贼了。”
众海商闻言都暗自心惊,如今使出的手段已经让人觉得心惊了,怎么还有“杀招”?难怪赤旗帮胆子如此大,面对长鲸帮也敢临阵减兵,以此诱敌。然而人家真就扛住了长鲸帮的攻势,还把包围网拉了起来,这等手段,怕是鬼书生来了也无计可施吧?
两边各有算计,战场竟然出人意料的安静了下来。而在这诡异的休战中,一天传讯的小船拼了命往东宁而去。
※
“什么,水师竟然要打咱们了?咱们可是官啊,赤贼才是贼,他们就分不清吗?”当听到从前线传来的变故,一直守在东宁海岸的小头目惊的差点没跳起来,这跟宁先生说的怎么不一样呢?
“甭管那些狗官是怎么想的,咱们都快被围住了,宁先生在哪里?将军叫他立刻回去!”那传令兵一头的大汗,哪还有跟人掰扯的功夫。
这话让那小头目脸都一垮:“宁先生不在船上啊,他带人去攻东宁城了。”
那传令兵也是目瞪口呆:“宁先生就是个书生啊,他带什么兵?再说这么些天了,还没打下个小县城吗?”
“听说城里有守军……”话说到一半,那小头目情知不是讨论军情的时候,赶忙道,“无妨,我这就派人去寻宁先生,咱们尽快赶回去!”
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快,然而等人辛辛苦苦赶到县城,面对的却是一团散沙。几乎所有人都被派出去了,抢钱抢人好不快活,然而理应留守在营地里的宁负却不见了踪影,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糟了!”众人背上的汗都下来了,此事必有蹊跷啊!宁负的诨名可不是假的,这鬼书生难道使了什么诡计,连长鲸帮都被坑了吗?
不敢再停,那小头目只留了一堆人继续搜查宁负的踪迹,自己则带着船队,匆匆赶回了前线,然而这两天功夫,战况已经天翻地覆,全然不同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海天如洗,微风徐徐,这是冬日难得的好天气,风向更是有利,休整两日的赤旗帮大军重新列阵,蓄势待发。站在船头,一个身穿黑衣,腰系红绸的汉子高声道:“前些日苦战不退,你们个个都是好汉!如今援兵已到,长鲸贼皆在我军包围之下,一鼓可破!”
船长的高喊,让下面船员都振奋起来。之前那一仗,真称得上苦战,不但要抵御攻击,还要顶住自家船阵不断分兵削薄阵型的压力。然而他们都知道,这是帮主的诱敌手段,是要把长鲸帮锁死在包围网中,好来一个围杀。
唯有打痛,打残那些凶恶的敌人,他们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而现在,帮主说的援兵已经到了,连官兵都站在了他们这边,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只是破敌,还远远不够!”那船长提高了音量,脸色都微微涨红,“那群狗娘养的竟敢发兵攻打东宁,这是欺咱们岸上无人啊!”
轰的一下,船上爆发出怒吼,杀贼的骂声也高了起来。
那船长用力一挥手:“不错!咱们正是要杀贼!不但要剿灭这群贼寇,更要如法炮制,打到长鲸贼的老巢!番子的炮舰已经往琼州去了,只待咱们破敌,让他们无家可归!”
这下欢声顿时四起,他们之前就听说过番子投靠的事情,谁料这群人竟然不是伏兵,而是派去打了琼州!如此一来,长鲸贼岂不是连老巢都没了?这才算报了东宁的仇,出了口恶气啊!
那船长看着下面密密麻麻,兴奋大喊的手下,再次提高了音量:“大战将至,报仇雪恨正在此时!杀尽长鲸贼,夺下琼州岛!”
也不知是被气氛感染,还是有人刻意引导,所有人都扯着喉咙喊了起来:“杀尽长鲸贼!夺下琼州岛!”
这怒吼,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从一条船传到了另一条船,直至吼声震天。鼓声也响了起来,在隆隆鼓响和怒吼中,赤旗帮的中军向前,开启了战端。
这鼓声也让官军那边起了骚动,因为太熟悉了,正是他们常用的进攻号令。周弥脸色有些难看,然而还是挥了挥手:“跟着擂鼓,咱们也压上去!”
这是赤旗帮打出的信号,如果此刻不跟上,等会两边真打起来,很难说长鲸帮会不会从自己这一侧突围,若真被人迎头杀上来,他也没信心能守得住。既然如此,只能跟着赤旗帮一起冲了,最起码气势尚在,不至于让人看轻。
而两边的动作,也让长鲸帮彻底骚动了起来。
“这是要发起总攻了!”许黑站在船头,脸黑的跟头顶的黑鲸旗一般。
是硬碰硬打一场,还是调转方向准备逃跑?
咬了咬牙,他高声道:“让右军迎敌,中军往右侧偏转!”
这是一个侧展的阵型,旨在避开敌人锋芒,留下逃脱的空间。当然,他还是希望能再打一打,至少等到宁负回来的,若是现在就走,恐怕士气也就没了。
他的应对不算有错,然而等到真正开战,一个出乎意料的情况发生了。
“镇海将军庇佑!”
“杀尽长鲸贼,夺下琼州岛!”
跟随鼓声一同来的,还有那连绵不绝的嘶吼。这可是在乌猿岛啊,就在赤旗帮的腹地,这群家伙怎么有胆量喊夺下琼州岛?
有人气恼,有人狂怒,许黑却觉得心头不宁,似乎有些东西不太对,跟这战况一样,十分的不对。
“将军,那边有番子的船!”
前方突然传来了消息,许黑一个激灵:“可是伏兵到了?!”
“不是,只有两条,似乎是之前从乌猿岛开出来的那两条……”传信的也是一头雾水,不知这突然冒出的两条船是想做什么的。
下面立刻有心腹道:“头儿,要不要派人去把他们赶走?”
许黑皱眉道:“只是两条船,先不用管,看看他们的来意。”
番子的船向来难对付,炮太多,只要挨近就会遭受猛攻,唯有派出几倍的兵力才能对付。现在正是酣战的时候,哪有工夫分兵去打他们。
然而这船敢靠近,恐怕也有其用意,难不成是来搅扰他的军心的?
正想着,消息再次传来:“将军,对面番船在打旗语,像是对军中那两条番船打的!”
他们军中也是有番船的,之前准备用作传讯,后来西塞人反了,这两条船就被扣了下来,炸药全部搬走,水手们也缴了械,就是害怕他们闹出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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