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做过坏事的人,一旦越了雷池,就会很惶恐。
直到次数多了,才会淡定。
简约为扶梦提到抄袭这件事揪心不已,他都坐不住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
“你倒是跟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好给你安排啊!”他哀求。
扶梦抬头看他,无奈道:“我还没搞清楚呢,怎么跟你说?”
简约:“可你刚才说要问,拿起手机又放下了,这不还是没问嘛!”
他都看到扶梦点开微信翻到联系人页面,眼看着要找了,结果她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略停了停,又收回去。
扶梦淡定熄灭屏幕,表示她想先把手头这个混音给做好。
简约一脑袋问号。
就这?
我等着答案呢,你跟我就这?
简约心痒难耐,就跟有个刺挠似的,不解决掉他都安生不了。
扶梦笑他:“原来你好奇心这么旺盛。”
简约:“!!!”
他真是想给扶梦跪下了:“我的神仙诶!你知不知道抄袭这件事有多严重?还是你的稿子!我就说那歌听起来怎么那么熟悉,存熠敢这么做,手里必定有所依仗,我要替你制定方案的啊!”
扶梦:“你不怀疑是我瞎说的?”
简约拉开椅子,就算下面包裹了防噪音的椅子腿套,也依旧有了一道闷闷的滑地声。
“你不会。”
他很认真地跟扶梦对视,眼里是全然的郑重。
“扶梦,我相信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看过你之前的资料,是,浮光确实是一个老天爷赏饭吃的天才,你甚至被喂着吃这行业的饭,我敢说,如果三年前你没有消失,现在早已经成了知名的词曲人。”
简约自嘲:“我算是捡漏了。”
“但如果只把你的成绩算作天赋,那对你很不公平。”他道。
扶梦沉默地看着他。
简约:“没有人能躺在天赋上一动不动,你同样付出了无数努力。是,你天赋卓绝让人羡慕,可没有人能够在不练习的情况下,就可以精通所有的乐器。”
从入门到放弃,这是很多人的常态。
天赋很重要,它能让人少了很多的努力。
“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很简单啊!一看就会。”
天赋者在领域内具备优势,不必从头开始,他们是领先众人的。
可所有的领域,都是无止尽的。
他们再领先,在这条无限蔓延的迷雾长途中,还是处于开端。
简约笑了笑,大方道:“我看你总跟看神仙似的,是因为我不懂,也永远达不到你写词谱曲的信手拈来。”
音乐圈里,有许多人在感叹浮光归来,藏锋于内,给出的第一首作品水平极高。
乐评人从词、曲、编曲到演唱,穷尽毕生词汇来夸扶梦。
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单曲的制作全部由扶梦搞定。
不然,将会有漫天的彩虹屁朝着扶梦扑来。
简约是想营销这点,但还不到时候。
他本打算再等等。
简约喟叹:“他们说,你让人难以望其项背,因为你现在的曲风成熟,又变化多端。”
扶梦笑了笑。
简约:“你如此优秀,糟心事不该你考虑的。”
扶梦笑得可爱:“他们真该跟你多学学怎么吹彩虹屁。”
简约见她心情并未受到影响,也抿唇笑了起来:“那我得收学费。”
两人轻松地聊了几句,扶梦跟简约说了抄袭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原本打算自己处理的。
“我有一个好朋友,”扶梦很平静地说着,“唯一的一个。”
简约没有吭声,收敛了情绪。
扶梦:“我没跟你说过之前的事情,这下子一起告诉你吧。”
她:“三年前我父母离世,我情绪失落,写不出来歌,也不想写。后来诊断了抑郁症,几乎所有人的联系都断开了。”
只有樊嘉和边雁还在锲而不舍地时长跟她联络。
樊嘉自己来不了,会让他老婆来。这人每天都会跟扶梦发微信,也不计较对方是否会回复,他就是有空了便这么做。
边雁就在B市,扶梦的房子指纹锁上还有这人的指纹。她偶尔会来找扶梦,带些吃的喝的,也会跟扶梦聊天、看电视剧等等。
扶梦:“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简约:“这……”
扶梦:“没有朋友,很失败吗?”
简约不知道要怎么说。
扶梦:“如果说我手稿泄露的唯一渠道,那就是边雁了。”
简约:“可她是你朋友!”
扶梦看着他,停顿了片刻。
“你知道吗?嫉妒会毁了一个人。”
扶梦挑着能说的,给简约概括了一下,简单描述了目前的状况。
她丢了三首歌,林雪宁只出了其中一首。
边雁不曾给她发过信息,没有道歉,没有回应。
原是滔滔不绝的一人,这些时日却安静异常。
简约:“……她图什么呢?”
扶梦回忆着曾经发生过的对话,眼中没什么情绪。
她笑了笑,这笑容浅淡:“人都是会变的。”
边雁是什么时候变的,扶梦不知道。
偷歌卖歌以友情求取原谅,上一世,边雁做得太过顺畅。
林雪宁出前两首歌的时候,扶梦不上网也不听外界的音乐,她没有发现。
是在林雪宁出综艺后的那支个人单曲之后,扶梦才调整好心情准备走向这个世界。
然后她听到了那过于熟悉的旋律。
一开始,扶梦也很震惊。
不是没出现过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脑电波对上,然后创作出了很相似的作品。
但总归有差别的。
就好像炒菜,哪怕在同一时间都做了芹菜炒肉,可出来的味道肯定会有差异。
偏咸、辣还是油?
用了哪个部分的猪肉?
火候上是大还是小?
谁多了两分钟,谁又少了几块肉?
更何况,这是三首歌。
扶梦当时觉得不对。
她以为是废稿没处理干净,被人捡去了。
可这又很不对。
哪儿有这么完整的废稿?
她碎纸机处理后又烧去的,留下的只会是纸灰。
完整的稿子只有一份,扶梦向来收得很好。
如果说阿姨不小心错拿了,那也不该出现在别人手里,对方还标了自己的名字打出原创。
这不合理。
阿姨从来不会擅自处理她房子里的任何纸张,哪怕是打扫卫生,遇到了落在地上的纸,就算白纸,她都会特意收在一个框里,等着问过扶梦后再分类扔出去。
而且,边雁是存熠的人。
林雪宁,是存熠的艺人。
扶梦找上边雁的时候,对方眼神闪躲,顾左右而言他。
直到扶梦点出歌曲,她才瑟缩着说,是自己偷了歌然后卖掉的。
“我、我其实是想替你问问,”边雁试图解释,“如果他们要的话,那说明你转风格是对的!我就是想让人先肯定你,然后我再把这结果告诉你,给你树立信心。”
那时的扶梦冷笑:“所以你问都不问,就顺便把我的歌连带着所有的版权都卖给了别人?”
边雁哑口无言:“我……”
她挣扎着:“我本是好意的,我担心你投歌出去却被拒绝,你情绪不对,以前又从未在词曲方面受挫过,我问过徐医生了,她也说最好不要刺激你。”
在扶梦冷冰冰的视线下,边雁的声音逐渐降低:“……所以我怕万一没人要歌,影响到你的病情。”
扶梦:“那我还要谢谢你?”
边雁:“梦梦,你别这样……”
她哀求:“我知道是我错了,可是总监亲自来找我的,说要买署名权。就算我不给,他们见过整首歌了,还有备份,抄袭也完全是可以做到的!”
“存熠这样的地方,你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们从不讲究这些,现在国内维权又这么艰难,不卖给他们,还有人会要吗?”
边雁有理有据:“存熠找人先发歌,他们占了先机,就不可能会有人愿意再要你的歌了!这三首歌就废了!”
扶梦忍不住发脾气:“那就废了!”
她望着边雁的眼里全是失望。
“就算废了,我也不会把版权全部让给别人!哪怕作品的财产权在人死后五十年作废,还有人身权是不受限制的!边雁,那是我的作品,你也是音乐系毕业的,你曾经也想成为一个创作人,你不懂得署名权的重要性吗?”
边雁噎住了:“我……”
她知道。
可是,那么多钱啊!
对,钱!边雁突然想到,她像是给自己找到了支柱般,急切地道:“两首歌卖了五百万,第三首歌单独给了三百万,买断的钱不比你这么多年的词曲版权费用要少啊!”
甚至很多啊!
扶梦几十首歌卖了一千多万,版权还是陆陆续续到账的。
算下来一首也就是二三十多万罢了。
对于普通人来讲,这很多。
比照着边雁这三首歌的价格,却算不上什么。
除非版权管理越来越规范,否则,扶梦的歌传唱再广,也不关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