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安静!”喻妈凶巴巴地扫视了半个教室,直到教室各个角落都熄了声,对着秦惠道,“明晚什么考试?竞赛招新考试?你已经高二了,有搞竞赛的时间不如想想怎么提高一下高考成绩,你现在语文问题这么大还不好好学?就算你进了竞赛班又怎么样?拿不下省一说什么都是多的。而且就算自主招生降分了,你文化课成绩过硬吗?想学竞赛是吧,你不知道人家竞赛生初中就有基础了!到时候高考和竞赛都失利了,你哭都哭不出来!”
喻妈正在气头上,完全不输秦惠的咄咄逼人。
秦惠一向骄傲,过去因为班长的身份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哪里受过这种态度的训话,不服软道:“高二怎么了?高二就不能参加竞赛了?您别看不起人!等明年我拿了省一,喻老师,您和我道歉吗!”
喻妈脸色铁青,怒火噌噌噌往上窜。
接下来,两人争相比着谁的唾沫飞得更高。
沈荔尴尬地站在教室门口,听她们你来我往舌战数十回合,愣是找不到插话的机会。
同学们目瞪口呆,暴躁妈和暴躁姐的碰撞,开始确实新鲜,听多了就有些辣耳朵。
他们视线开始乱瞟,直到看见门口一脸清纯无害的沈荔——还是班花养眼睛,却纷纷为她捏一把汗。
沈荔今天怎么迟到了大半节课?
喻妈平时就很讨厌同学们迟到,更不要说今天。
沈荔这是撞在枪口上啊。
又过了几分钟,喻妈和秦惠的对峙终于有了收场的趋势。
喻妈扯着嗓门总结陈词:“我再强调最后一遍,在我的课上不许做别的事情。如果实在有什么特殊情况,请你们和班主任解释清楚,然后批张假条给我——否则在我眼皮子底下不听课,破坏我讲课的心情,耽误的也是全班同学的时间!”
班上安静如鸡。
喻妈舒一口气,转头,看见沈荔。
沈荔校服整齐,脸庞白净,一脸乖巧:“报告喻老师,我刚刚……”
李珂南倒抽一口凉气,怂怂地趴在桌上捂住了耳朵,只留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完了完了!沈荔要挨骂了!喻妈要痛下狠手了!不忍直听!
李珂南努力做着心理建设,然而喻妈话风突转:“你们好好看看人家沈荔,缺勤半节课,不过半节课而已!”
李珂南听着这语气,一脸懵逼。
班上同学也万脸懵逼。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沈荔脸上的乖巧都要挂不住了:是啊,怎么感觉不对?!
喻妈想起半个小时前电话那侧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愤怒情绪舒缓不少,嘴角甚至有上扬的趋势:“沈荔缺勤半节课,家长打电话向我请假,班主任王老师亲自和我解释原因——”
沈荔:“………………”
她明白了,是沈清彦。
沈清彦真是思虑周全。
喻妈:“这才叫把老师放在眼里,这才叫做尊重,你们都看到了吗?”
她朝沈荔挥手道:“好了,你进来吧。”
沈荔在众目睽睽之下,慢动作地眨了眨眼,走进教室。
李珂南忍不住向她竖了一个大拇指:“卧槽牛逼!”
沈荔眉毛一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牛逼。”
再一看傅嘉延,这里还有人更厉害。
桌面摊开了好几本书,却没一本语文书……
全班唯一的“特殊关照”学生,简直像开了挂一般。
沈荔一边感慨着,一边翻开语文书。在喻妈热切的注视下,乖巧地拿起笔。
在语文书上手写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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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惠情绪逐渐冷静下来,纵然心中不服,还是不情不愿地和喻妈道了歉,被怼了好一阵才把教材拿回来。
回到座位上仍然意难平,翻捣文具盒的声响特别大。
岑星冉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你和那个更年期老女人怄什么气,何必呢?”
秦惠咬牙切齿:“你以为我想!”
她稍微一顿,又道:“为什么全世界都围着沈荔转?!她没事转什么学啊,还非得来我们班,气死我了!”
本来秦惠在八班叱咤风云,她说一就没人敢说二。如今沈荔一来,她不仅失了班长的职位,班上同学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更被说她在考试中被沈荔抢了风头,现在颜面都挂不住了……
“你小点声音啊。”岑星冉见秦惠情绪激动,惹来阵阵注视,觉得丢脸,眼神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嘴上仍然安慰着,“好了好了,我们明天好好考,把她超过就是了。”
秦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声线都有些扭曲:“我就不信她明天还能考得比我高……”
岑星冉唇角绷了绷,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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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荔每个课间都到楼长办公室和机房之间的必经道路上晃。
秦惠陷害她第一次,未必会陷害她第二次。但作弊第一次,大概率会有第二次。
秦惠上次分数就不高,明晚难度增大,她不一定能应付过来。
下午第二节 课课间的时候,沈荔果然等到秦惠。
秦惠进出了楼长办公室,然后向机房走去。
如她所想,秦惠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不准备继续在沈荔电脑上做手脚。上次费尽心力,不但没有大作用,反倒给沈荔添风头……何苦。她这次的小动作全部做在自己的电脑上。
沈荔用手机录了一小段视频,收好。
秦惠从机房出来后,还了钥匙,然后回班。
沈荔跟在秦惠身后,快进教室的时候,和她打了声招呼:“嗨。”
秦惠转头,看见沈荔弯弯的笑眼,心里莫名发慌。
她完全不友好地瞪了沈荔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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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考试由竞赛老师吕赟亲自监考,吕赟是竞赛组的扛把子,前两次考试结束后,在论坛发布成绩单的楼主就是他。
开考若干分钟,沈荔视线瞄向秦惠。
距离隔得远,再好的视力也看不清代码的具体内容,但可以大致看见,秦惠飞快地缩小编程界面,点开某文件夹中某文件,又回到编程界面。
沈荔向吕赟眨了眨眼睛。
吕赟也朝她眨了眨眼睛。
如同地下组织接头。
紧接着,吕赟悄无声息地绕到秦惠身后。
秦惠没发现吕赟站在她身后,备好的参考文件还开着。
吕斌眉眼一厉,沉声道:“这是什么?你在作弊?”
顷刻间吸引了全考场人的注视。
秦惠吓了一大跳,身体抖了一下,脸涨得通红:“我没有,这是我刚写的。”
“开考五分钟,你告诉我你写了这么多行?U盘拷贝的吧。”吕赟从秦惠手里拿过鼠标,拉动进度条。他不是没见过作弊学生的这点小伎俩,加上秦惠的前科,丝毫不留情面地拆穿,“你应该清楚机试携带U盘的后果,按照作弊论处。”
秦惠懵了,按照作弊论处,不仅会失去资格,还要通报批评。她今天才和喻妈夸下海口,明年会拿省一。
她急得快哭了:“我身上也没有U盘啊,不信您搜……”
“你文件的创建时间就不对。”吕赟没听她解释,熟练地点开文件属性,扫了一眼,“不用狡辩了,取消考试资格。”
秦惠愣怔地收拾完东西,离开了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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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试,沈荔把手机录像交了上去,附赠一句:“吕老师,今天下午秦惠偷了机房的钥匙。”
录像里确实可以看出秦惠去了楼长办公室,但录像里没有楼长的身影。
要知道机房里都是贵重设备,钥匙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件事情比想象中更加严重。
秦惠当即被召到竞赛组办公室,一听急了,面红耳赤地争辩:“胡说!我没有偷!钥匙是楼长给我的!”
作弊已经很严重,如果再偷钥匙,还是机房的钥匙,她都不敢想象会受到怎样的处分,以后别想评优评先了。更何况,钥匙不是她偷的。楼长是她姨妈,钥匙是她姨妈给她的啊。
楼长也被喊来了,刚进办公室就听见秦惠一句“钥匙不是我偷的,是楼长给我的!我发誓我保证,你们可以问她啊。”心中一个咯噔,秦惠怎么这样?当初她信誓旦旦说不会有差池,出了事她也会兜着,结果计划落败,竟然把责任全都推到她头上?谁不知道机房钥匙很重要,如果要怪罪下来,她岂不是连饭碗都要丢了?
楼长到底比秦惠阅历更深,没有把情绪轻易显露出来,只是翻脸不认人:“不是你偷的,还能是我给你的不成?!”
秦惠呆滞了片刻,姨妈一向好说话,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凶,就算不是姨妈主动给她的,也肯定不是她偷的啊。怎么一个两个立场都这样,把她往火坑里推?
被无数道严厉的目光打量着,秦惠大脑一片空白,急急地道:“姨妈你怎么能这样说,快和老师们说清楚,钥匙不是我偷的!”
秦惠一激动说出“姨妈”二字,竞赛组陷入沉寂。
吕赟知道事件始末,神色发冷。
楼长看秦惠情绪如此激动,只能自认倒霉,今天势必被秦惠拖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