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舒窈怕只怕,刘昕这些作业都是他作弊作出来的。
可今日在西五所的书房同刘昕见了这么一面,顾舒窈原本还悬着的心,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实处。
她考他的那些题目,他都能迅速地答上来。而他写在书本上的那些笔记,笔迹也和他做的课业相同。可见,那些令顾舒窈惊艳的策论,的确是刘昕写的。
刘昕确实如传闻那般,性子沉稳,勤学有礼。
如他能登基,将是国之幸事。
不过……
想到这儿,顾舒窈又想起了方才刘昕在书房里瞧着她的眼神。
明净、深邃……
还有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儿臣……不愿意。”
顾舒窈的脑海之中又浮现起刘昕说过的这句话来。
他不愿意……是为什么呢?
————
顾舒窈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所以对于刘昕这没说完的话,她直接就抛到了脑后。
她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在顾舒窈和王丞相的多番周旋之下,王家同吴王的博弈,胜了。
大皇子获得更多臣子的支持,得到了那把龙椅。
在博弈期间,吴王多次要求和顾舒窈碰面,都让她毅然地拒绝了。
横竖她和吴王已经撕破了脸,就更懒得去维护这表面的和平了。
但是,顾舒窈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在新帝登基的前一天晚上,让吴王找上了门。
那时候,天已经黑了。
顾舒窈才和刘昕对完次日登基的流程,从他暂时居住的景阳宫里出来。
皇后的凤辇才拐了个弯,就让吴王的仪仗给拦住了。
“皇后娘娘原来在这,可让本王一阵好找。”吴王冷笑着,语气之中满是讥讽,“哦不对,现在应当称您为太后娘娘了。”
顾舒窈没让奴才把凤辇落下,只高高在上地坐着,睥睨站在自己正前方的吴王:“吴王殿下此言差矣。新帝尚未登基,哀家还当不得这’太后’二字,还请吴王收回。”
阴阳怪气的寒暄过后,吴王直接就质问起顾舒窈来:“皇后,你为何背信弃义!违背了我二人之间的约定?!”
顾舒窈知道吴王说的是什么约定,当即便嫣然一笑,伶牙俐齿地反驳起吴王来:“吴王这般轻信于哀家,是不是应该先反省一下自己?说起来,哀家与吴王之前也不怎么熟罢?若是前些日子吴王你要与之合作的人是个男子,你可会像待哀家这般,如此信任他?!要不是你刘越看不起我王珝,以为我是个女人能任你摆布,你会找我?!”
说到这儿,顾舒窈冷哼一声,道:“你刘越也有脸说我背信弃义?!要是真的是七皇子登基,日后你刘越有的是背信弃义的机会!可莫说我了!”
顾舒窈一番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吴王心中有鬼,只觉得她言语之中,处处都在暗示着自己想夺取侄儿皇位的阴谋,顿时恼羞成怒。
也顾不上自己这会儿还在皇宫,吴王直呼皇后其名道:“王珝!你也别得意太久!你爹王客洲年事已高,难道我还熬不过他?!咱们就走着瞧!”
顾舒窈目光森冷地看着吴王,铿然答他:“走着瞧就……走着瞧!”
————
吴王气呼呼地走了。
目送着吴王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顾舒窈忍不住揉了揉自己有些胀痛的太阳穴。
虽然这次是她暂时赢了,但是吴王刚刚搁的狠话也是事实。
王珝的父亲王客洲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了,身子一向不大好。而王家后辈人才凋零,还真没几个拿得出手的。
上辈子的王珝也有在发展自己的势力,可皇宫这一片天地困住了她的脚步,没有得用的人帮手便罢,还错信吴王,所以最后落了下风……
就在顾舒窈将今生前世的事情又翻出来复习一遍的时候,她的心腹大宫女爱玉突然凑过来,低声同她说到:“娘娘,有人禀报说,方才您同吴王殿下说话的时候,大皇子就站在景阳宫门后……您同吴王殿下说的话,大皇子当是都听到了。”
这个消息让顾舒窈有些意外。
可迟疑了一下,她还是没有回头去看。
“听到就听到罢。”顾舒窈淡然地对爱玉说到,“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罢,明儿还要早起呢。”
————
这辈子,顾舒窈并没有现场亲临刘昕的登基大典。
她就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远远地看着那十四岁的少年站在太和殿的至高之处,接受来自百官的朝拜。
钟磬齐鸣,万岁山呼,一派浩然盛世模样。
在刘昕对着朝臣们抬手示意平身时,顾舒窈看到,他往自己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折身走进了太和殿。
这一眼,让顾舒窈心里莫名地有些……异样。
直觉告诉她,刘昕的这一眼,并不寻常。
可是两人隔了太远的距离,刘昕又是匆匆一瞥,顾舒窈倒是无从计较了。
————
刘昕登基后,改年号为盛元,大赦天下。
虽然吴王打不过王家,但是他的身份和根基在那,还是在新帝登基之后,得了个摄政王的地位。
顾舒窈被封为慈圣皇太后,垂帘听政。
上辈子七皇子登基,摄政王和太后两人在朝堂上可谓是只手遮天。
这辈子换成大皇子登基,太后是把他当成明君那样地培养,请了王丞相为帝师,手把手地教导皇帝处理政务,把持国事。
除此之外,顾舒窈还亲自过问刘昕的饮食起居,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就生怕一个不小心,着了刘越的道儿。
即便只比刘昕大上六岁,可是顾舒窈是真的把他当成儿子那般来养的。
刘昕不负顾舒窈的期望,在学习上勤勉有加,勤学好问,尝尝学习至深夜。登基方才半年,已经能够独立处理政事了。
刘越同顾舒窈二人井水不犯河水,保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如是过了两年,刘昕十六岁了。
朝上有人进谏,称皇上当大婚了。
————
因为刘昕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所以这半年来,顾舒窈都没怎么垂帘听政了。
上朝要早起,这对于顾舒窈这样的嗜睡人士来说,实在是太过痛苦的一件事情。
她乐得放权。
不过,每一次朝会,顾舒窈都会命人将朝堂上每个人的发言都记下来,供她吃早饭的时候听。
所以,这日听到爱玉说礼部侍郎张继贤谏言,要皇上成婚,顾舒窈微微一怔,然后认真地考虑起这件事情来:“也是。皇上也十六岁了,是该成婚了。”
虽然穿越到古代女子的身上,但是顾舒窈还保有现代人的思维。所以她一直都没有考虑刘昕的婚事,她觉得他还小。
可现在听爱玉这么一说,顾舒窈才想起来,在这个年代,很多人十来岁就结婚生子了。十六岁的刘昕再不结婚,过几年,可就变成大龄剩男了。
顾舒窈将此事放到了心上,喝了一口粥,随口问爱玉道:“那皇上是怎么答的?”
“皇上当即就冷了脸,说他不想成婚。”爱玉道,“张侍郎又再三进谏,终于把皇上给惹怒了,皇上直接就拂袖而去,朝也不上了。”
这个势态发展倒是有些出乎顾舒窈的预料。
但想了一下,顾舒窈又觉得刘昕这个反应还挺正常。
记得两年前她第一次在书房见到刘昕的时候,他正在看《世说新语》,而且,看的是《惑溺》中和荀粲有关的那一篇。
书中有云——荀奉倩与妇至笃。冬月妇病热,乃出中庭自取冷,还以身熨之。妇亡,奉倩后少时亦卒,以是获讥于世。
当时看了,顾舒窈还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现在再去回想,却隐隐约约地猜到了刘昕的真实想法。
虽然他表面上一副一丝不苟的大人模样,可心底,还是个向往着爱情的浪漫少年罢。
想到这儿,顾舒窈不由得笑了。
我们小刘昕不就是想找个喜欢的媳妇吗?
这有何难?!
给他找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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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太后【四】
与此同时,乾清宫。
小皇帝刘昕在殿中来回踱了好几圈, 这才按下了心头那口被张继贤给激起来的怒气, 转头去问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太监朱铭:“太后那边如何?”
朱铭打小就跟在刘昕身边, 对于他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刘昕只需抬个眉毛, 朱铭就知道他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遂恭敬答道:“回皇上的话,太后娘娘一起身, 就问了朝堂上的事。她已经知道张侍郎进谏,求您立后之事了。”
顿了顿,朱铭又补充:“不过, 太后对此事倒是未置一词,只笑而不语。”
“笑?!她还笑了?!”
刘昕感觉好不容易按下去的那口气又猛地从心头上蹿起来了, 冲得他好怄!
一看皇上面色不对,朱铭赶紧改口:“不不不不!不是皇上您想的那样!太后娘娘不是素来爱笑么?她这一笑, 并没有任何的意义,就是……单纯地微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