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位置摆得高,即便顾舒窈站着,还是矮了她老人家半头。
太后笑眯眯地牵住了顾舒窈的手,往她脸上一看,不由笑了:“真真是同你母亲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就是这小嘴是得了他们吴家的……眉毛、眼睛、鼻子,都是我们龚家的!”
说完,太后又将顾舒窈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皱起眉头,道:“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打扮得这么素净?是你娘短了你的首饰,还是你爹不给你月银买珠玉戴?!”
被太后如此问来,顾舒窈微微地红了面颊,答道:“太后娘娘误会了,是晴儿不爱那些那些东西。”
听到顾舒窈这个回答,太后只一脸的不相信:“哪里有小姑娘不爱这些东西的?就算你真的不爱,这花儿般的年纪,也应该把自己热热闹闹地收拾起来。”
说着,太后从自己的发髻上拔了一支银镀金嵌翠石的凤钗来,自然而然地就插到了顾舒窈的发髻上:“可巧哀家今日戴的这支凤钗不算老气,配得上你们小姑娘的活泼劲儿!今日哀家同你有眼缘,这钗便赏你做个见面礼罢!”
太后这一番操作来得太过突然,顾舒窈怔了好一会儿,才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太后脚边,俯首谢恩:“臣女谢太后娘娘赏赐!”
太后心情不错,又是哈哈大笑两声,命宫女将顾舒窈扶了起来,道:“都是自家人,晴儿不必如此见外!”
太后开心,一旁的董太妃也跟着开心。
把顾舒窈叫到了跟前,董太妃把手腕上带着的一对翡翠镯子卸了下来,套到了顾舒窈的手腕上:“我也喜欢你。这对镯子,便送予你添妆。”
皇家之物岂有不珍贵之礼?见董太妃赏的这对翡翠镯子绿油油的、水头极足,顾舒窈知道它们定然是价值连城的,忙又是一番诚惶诚恐的谢恩。
见顾舒窈在太后、太妃之间左右逢源,坐在下面的吴若灀恨不得要将自己一口银牙咬碎!
这吴念晴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出身好长得美吗?!
要是她没有这个常恩伯府千金的身份,今日能得太后、太妃青睐?!
她好恨!!
要是没有吴念晴,今日这一切,都应该是她吴若灀的!
吴念晴凭什么抢走她的一切?!
她凭什么?!
————
得了太后太妃的赏赐,顾舒窈归位后,宴席继续。
看到顾舒窈如此大出风头,不仅吴若灀嫉妒得要发狂,其他的名门千金们心里也很不痛快。
宴席当中,为博太后青睐,千金们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抚琴、作画、舞蹈……尽其所能,只为得太后一声夸赞。
吴若灀表演的才艺节目是瑶筝弹奏《凤求凰》。
看到一身华服满头珠翠的吴若灀在台上鸣奏瑶筝,顾舒窈突然想起来——上辈子,六皇子就是因为在董太妃的寿辰上听到了吴若灀的这一曲《凤求凰》,注意到了她,并同在她未来的人生中,上演了一场真实的凤求凰。
念及此,顾舒窈突然间犹豫了。
原本顾舒窈是不打算破坏吴若灀的姻缘,任由她自由发展的。
可现在,通过同吴若灀这两年的相处,顾舒窈已然确定她是个斤斤计较的小心眼女人。
如果真的像上辈子那样,吴若灀嫁给了六皇子,成了皇后……那她会怎么对自己、又怎么对常恩伯府?
想到这儿,顾舒窈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忍不住跳了一下。
只在一瞬间,顾舒窈便拿定了主意。
转头同母亲耳语两句,顾舒窈起身离席。
在走出水榭的时候,顾舒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台上为自己精湛的琴技而洋洋自得的吴若灀,心想——对不住了,吴若灀同学。
我要棒打鸳鸯了!
————
董太妃的寿辰,五皇子涂箫越因为有事迟到了。
涂箫越不喜欢这样的聚会,因为这样的聚会目的性太强。
但是他身为晚辈,皇祖母有命,岂敢不从?
只能不情不愿地去。
但好在这样的宴席都是男女分席而坐的,他用不着直面席上那些个叽叽喳喳的陌生女人,省了许多烦恼。
同之前参加过的宴席一样,涂箫越决定了,到席上随便走个过场便完事走人。
如是想着,涂箫越快步走向设宴的临湖水榭。
但才从垂花门下走出来,一阵悦耳的瑶筝之声便顺着春风飘了过来,如怨如慕,如诉如泣……听得涂箫越忍不住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凝神细听,涂箫越认出了这支曲子——是《凤求凰》!
涂箫越忍不住眉头一挑,冷下脸来——是哪家的千金这般的不矜持?!竟然在太后的宴席之上弹奏这等靡靡之音?!
就在涂箫越即将发作之时,突然间一阵清亮的箫声穿梭而来,有如凤鸣,声震九霄,一下子就将涂箫越的耳朵给抓住了!
听出箫声所奏何曲,涂箫越不由得精神一震——《高山流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的节奏有点拖了,我后面加快一下,争取五章内把这个故事写完~~
第20章 常恩伯府的真千金【九】
箫声一出,瑶筝之声很是明显地一顿,然后调拨手法变快,似乎想要用玉石崩裂之声盖过箫声的清哨。
可《高山流水》曲高和寡,声调高亢却不失清冷,《凤求凰》在它之映衬下,顿时显得艳俗起来。
一小段音律过去,那鸣筝者已然发觉了自己落了下乘,曲调一变,弹奏也变成了《高山流水》。
原本的瑶筝独奏,被这箫声一带,顿时变作了琴箫合奏。
涂箫越深谙音律,尤其是吹得一手的好箫。有道是,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这箫这瑶筝听在涂箫越耳中,高下立判——那抚筝之人技艺精湛,可并不能将曲中的清冷孤傲表达出来;而吹|箫之人则与之相反,技艺勉强只能算作娴熟,可却能将曲中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之孤独感淋漓尽致地吹奏出来。
若是以作画相喻,抚筝之人只能算是画出《高山流水》的皮,而吹|箫之人却是画出了《高山流水》的骨!
涂箫越不由得凝眸起来。
略一沉吟,他的脚步加快,到最后竟用上了武功,三横三纵,飞身掠到了水榭边上。
习武之人目力上乘,虽所站之处离水榭尚有一段距离,可涂箫越举目看去,便一眼看到了台上两位演奏《高山流水》的姑娘。
那是打扮得一素净一华丽的两位姑娘。在看清那着杏色坦领半臂、亭亭玉立的执箫人的容貌时,涂箫越忍不住呼吸一滞,心跳猝然加快。
可巧这时候有一阵风来,吹起了执箫人身上的披帛,拂起她的秀发和裙摆,更显得她飘然若仙,宛若天人。
涂箫越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第一次见到的少女,却莫名有一种相识已久的感觉。
虽相识已久,却依然为之心动。
在涂箫越暗中观察着台上演奏的执箫人时,在水榭外伺候的太监发现了他。
忙上前来行礼。
涂箫越仍是没将自己放在执箫人身上的视线挪开。命那太监起身,涂箫越问他道:“台上那位吹|箫的小姐,是哪一家大人的千金?”
————
一曲《高山流水》合奏罢,吴家姐妹的表演深得太后之心,当即便赏了二人。
而董太妃还特地在太后的嘉奖之后,又给顾舒窈多加了一份奖赏,赞许她的箫吹得好。
吴若灀看着一人独奏变成姐妹合奏,最后风头还让顾舒窈都给抢了去,心里是又气又怒,只恨不得要现场把顾舒窈撕得稀碎——我哪里表演得不如吴念晴了?!我的演奏这么流畅优美,吴念晴都还吹错了好几个音!!为什么太妃要嘉赏她而不是我?!
同顾舒窈牵着手故作亲热地从台上下来后,吴若灀脸上的表情再也绷不住,直接垮了脸,转头就冲顾舒窈吼道:“吴念晴!你为何要坏我好事?!”
见吴若灀这般声高,顾舒窈忙对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四下看看,发觉其他人没有注意到她和吴若灀这边,赶紧拉了她,往旁边的假山行去。
吴若灀想甩开顾舒窈的手,可无奈顾舒窈力气大,吴若灀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任由着她将自己半拖半拽地拉到了假山之后。
此处无人,顾舒窈松开了拉着吴若灀的手。
吴若灀还没好气地甩了一下广袖,怒目圆瞪,怒视顾舒窈,再次重复道:“你方才为何要坏我好事?!”
面对吴若灀的质问,顾舒窈一脸的无辜:“灀儿!我哪里是坏你的好事,我这是在帮你呀!”
“你少来!”
“你自己想想,方才你在台上弹奏《凤求凰》的时候,太后和太妃是不是都不笑了?”
听到顾舒窈如此说来,吴若灀愣了愣,再一回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可还是不服:“《凤求凰》有什么问题吗?!太后太妃不高兴,与我弹奏这支曲子有何关系?!”
“灀儿!你读了这多年的书,怎么在此事上如此糊涂?!”顾舒窈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想想,这《凤求凰》说的是谁的故事?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你一个未成婚的姑娘家,弹奏这等奔淫之曲,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