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这孩子,也不一定能代表什么。
康熙这想法一出,心里头登时松懈下来,之前一直将这孩子当成一个天命可违的象征,到底是他想岔了,一个宫妃生的孩子罢了,哪里就能代表他的人生了。
“是,臣妾遵命。”这么说着,她笑吟吟的立在那插花,手里执着金剪子,有一搭没一搭的修剪着花枝多余的尾部。
她的动作慢条斯理,那一枝杏花在手中翻转,渐渐的有了娇媚模样。
苏云溪敏锐的察觉到,康熙神色间的不同,她心里有些不解,面上却仍旧笑盈盈的,浅笑着接着自己的动作。
“您这一去,约莫要多久?”她随口问。
康熙仔细的盘算一下,这一来一回,到盛京去,最起码要两个月。
“你生之前,会回来的。”康熙道。
苏云溪点头,将手中的杏花枝仔细的别在花瓶中,这这放在一旁的多宝架上,侧眸看向一旁的康熙,笑吟吟道:“您这次去,带谁?”
她问的清楚明白。
康熙明白她的意思,原本想着的那些可爱,在失去保护色的时候,他冷眼打量着,倒也了了。
“不带你。”他道。
这话太过噎人,苏云溪心里一个咯噔,这就是传说中的红颜未老恩先断,这就是恩宠说没就没。
康熙这个大猪蹄子,方才进门的时候,还眼神晶亮,这转瞬间,就变了心。
她仔细的复盘今儿做了什么,除了插花,就是说了那句带谁去,这些话,她以前碰到这样的事,都是这么说的。
所以说,这并不是她询问方式的问题。
而是康熙确确实实的变了心。
一室静默。
短暂的沉默过后,康熙立起身,温和道:“朕去忙了。”
这大半夜的,若是按着往常,定然是一阵香艳,然而今儿他说要去忙。
借口敷衍至极,她却只能信了。
蹙了蹙细细的眉尖,她仍旧用那双脉脉含情的眸子望着他,浅声道:“臣妾恭送皇上。”
这就是碰到大佬的感觉不成,海王的巅峰对决,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这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万万没想到,就连感情也是如此,说变就变,不给你一点缓冲时间。
目送康熙高挺的身影离去,苏云溪掐断了枝头杏花。
她眯了眯眼睛,浅声道:“万岁爷近来,可曾碰到过谁?”
小算垂眸,若真有和其他妃嫔有纠葛,他不可能不知道,若是有,估摸着也是私下里,他想了想,浅声道:“奴才去查查。”
但这事,不能前脚万岁爷走,后脚他就出去查探,因此到第二天,借着打水的功夫,仔仔细细的探查了一遍。
等回来的时候,刚好苏云溪起身了,他便一脸凝重道:“据奴才探查,无一人和万岁爷接触。”
苏云溪淡淡的打了个哈欠,揽镜自照,人还是这么个人,并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想来也是,暧昧期向来短暂的可怜。
无论是谁,大抵都逃不过三个月的新鲜期。
她亦是如此。
对于皇帝来说,他在后宫纵横十余载,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他随时都有其他人能选,能够带给他新鲜感觉的人。
“不过……”小算犹豫了一瞬,还是说道:“这开春还有一场选秀呢。”
小选是年年都有的,这大选是每隔三年一次,如今算起来,刚好今年开春。
只不过万岁爷表现的不在意,一直叫皇贵妃娘娘主持,在加上 一直宠爱崇嫔,这一茬,倒是都没放在心上。
不是每一年的选秀都有何合适人的,有时候年岁不够,有时候是长相比不得宫里头的老人,能够出头的就这么一两个。
苏云溪像是不知道一样,等到晌午的时候,就捧着荷包上前。
“劳烦梁总管通传一声。”她道。
梁九功想到早间万岁爷交代的话,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仍旧恭谨:“万岁爷这几日忙,说过不见妃嫔的。”
这话一出,苏云溪焉有不明白的道理。
风月里头的计谋不是计谋,所谓情趣,反之,这不是风月里头的计谋,就是心机沉重了。
这会子她什么计策都不能用,要不然之前的人设就白立了,说出来难免工于心计。
“知道了,前些日子,说给万岁爷做个荷包,如今做好了,您呈上去。”苏云溪笑吟吟的交代过,便端庄的离开了。
梁九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悲悯。
他跟在万岁爷身边这么久,从未见过万岁爷对一个人这般的上心,感情浓烈赤忱到好像今生就她了。
然而这热情来得快,去的更快,无影无踪的。
苏云溪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想了想,事缓则圆,现在急不来,越是着急,越是容易在对方面前出丑。
想想是去盛京谒陵,身边带不了妃嫔,倒是有缓和的余地。
这么想着,她神态稳了些许,康熙若是不想跟她见面,就算住楼上楼下,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一次面,也是常有的事。
从传出风声,到康熙出发,也就三五天的功夫。
皇帝出宫,好像是抽掉了皇宫的灵魂,就连晚霞,都没有那么璀璨。
春日杏花微雨,她也不敢往御花园去了,偶尔馋的很了,就往慈宁宫小花园去。
好在太皇太后坐镇,这宫里头,才算是没有乱起来。
她除了乾清宫和慈宁宫两点一线之外,别的哪里都不去。
“今儿是不是该请平安脉了?”苏云溪随口问。
金钏算了算日子,感觉差不多了,便点头道:“是,就是今儿。”
正说着,就听有脚步声纷沓而至,显然是说曹操曹操到,特别的灵验。
“奴才给崇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其他的御医,年轻些的都随君去了,而年迈些的留守宫中,被派遣来给她诊脉。
老御医诊罢脉,又细细的问了几句,就连一日什么时辰吃了什么,什么时辰更衣,都问的一清二楚。
这么清晰的文化,叫苏云溪皱了皱眉,她抚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浅声问:“这脉象如何?”
御医捋了捋胡子,笑呵呵道:“娘娘脉象极好,胎儿很是康健。”
这么说着,苏云溪心里松了口气,只要孩子好好的,她就能稳得住,失宠不算什么,若是能够争取过来,自然万事都好,若是争取不过来,她一个人护着孩子,这辈子,也不是不能过。
这么想完之后,她内心深处,瞬间变得清透起来。
当**遮住了眼睛,她这些日子的行事,也略微有些偏颇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当老御医转过身的时候,那微微闪烁的眼神。
她的胎坐得稳,胎儿又极是康健,隐隐还能看出来些男胎的迹象,如此一来,他倒是能交差了,至于后续如何,就不是他能管的范围了。
老御医转脸就递出去一个小纸条,将她的信息如实禀报。
能够做这些的人,都是在宫里头的神仙,是他一个小小御医所开罪不得的存在。
康健男胎。
宫中某处,涂着嫣红豆蔻的指甲掐着纸条,那目光阴沉狠厉,和她明艳的外表不符,像极了伺机而动的毒蛇,吐着信子,随时给你致命一击。
大家都在等机会,如今万岁爷出宫,便是一个好机会。
“线走起来。”那嫣红豆蔻的指尖,掐了掐纸条,随意的扔在烛火上,这便烧掉了。
身边伺候的嬷嬷躬身应下,这皇宫中不为人知的地方,便缓缓的动了起来。
眼神相接,身形相撞,暗语便传递开来。
她能得到的消息,其他人也能,她叫人动起来,其他人隐有所觉,知道有人在犯事,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当知道目标是崇嫔的时候,能推一把的人,就跟着推了一把。
这婴儿有多娇贵,这孕妇只会更加娇贵。
摔一跤就没了,吃错东西也会没了,这要是不小心动作大一些,也会没了,左右艰难的紧。
这宫里头的女人,身体都是娇弱的,更是其中之最。
而崇嫔乃是弱柳扶风的代表,她能怀稳胎,纯粹是万岁爷护的严实,现下万岁爷不在,精锐全部都带走了,留下来的几人,着实不成气候。
宫中便暗流涌动起来。
苏云溪嗅到这种不同寻常的气氛,她皱了皱眉头,侧眸望向一旁的小算,低声道:“近来可有什么异常?”
小算皱起眉头,他看向一旁的嫔主儿,认真问:“您为何会这样想。”
“仔细观察着,万岁爷不在,这些日子警醒些。”她叮嘱了一声,索性连慈宁宫也不去了,只窝在乾清宫里头养胎。
然而对方动了心思,就不会让她如意。
“皇贵妃娘娘举办了花会,邀请您过去呢。”金钏手里捧着帖子,轻声禀报。
苏云溪看着这花笺,上头印着凤穿牡丹,光是这封面,就叫人无从拒绝。
“成,本宫知道了。”她随口应了一声。
原先还想着,她在后宫里头这样的嚣张,竟无人上前做些什么,如今才知道,什么叫伺机而动。
只要万岁爷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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