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信虽然是个资深人士,却也被王微这一套操纵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王微的话他半个字都不信,况且里面包含的意思已经不是暗示,而是在明示了。他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试探的问道:“公主如此深明大义,实乃我大唐之幸,这般恩情,我王家上下铭感于心……”
王微挥手道:“其实也没有国公想的那么大义,本宫将此事压了下来,纵然是深信父皇的话,认定了国公府上下定然都跟国公一般勤勉克己,兢兢业业,绝对不至于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另外吗,倒确实是想故意卖您一个人情,求您帮着办点事呢。”
王信暗道一声“来了”,想起了弟弟所说的那番话,心说看来回去得好好劝说一番儿子,让他以家族为重,认了这门亲事,别再任性。虽然王信不觉得公主能带来多大的麻烦,可她到底名义上是君,他们是臣,真的存心要找王家的茬儿还是挺难解决的。
再说娶公主进门带给王家的好处大于坏处,毕竟现在皇家也就这么一个独苗的公主啊。
正在默默权衡利弊,只听王微幽幽的叹了口气,黯淡的道:“可恨我从小任性惯了,自以为仗着身份无所不能,犯下了许多过错,强扭的瓜不甜,这样的道理,我居然还是最近几日才想通的……”
王信一听这话顿时就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直觉好像要坏事,果然,下一刻便听公主仿佛很悲伤的道:“和王大公子的婚事,本就是我勉强得来的,为此还闹出了不少笑话,想必令大公子十分不快。既然如此,今天当着国公的面,我恳请国公代为出面,和我一起联名上书给父皇,解除了这门亲事,如何?”
王信自然吃了一惊,脑子里飞快的盘算清理了一番公主这番话背后的动机,他怀疑是不是有谁从中挑唆破坏,想通过公主来对皇帝吹风,诱导皇帝厌恶王家。
但是见王微神情平和眼神清澈,王信又觉得不像。其实一开始他对这门亲事就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以王家的地位,娶不娶公主都没有什么太大影响,他们家娶的公主可多了去了,连他自己的母亲都还是出自正宫皇后所出的公主呢。只是儿子十分厌恶这桩被强加在头上的婚姻,不止一次的表达了对公主的反感和抗拒,所以王信才一直睁一眼闭一眼,皇帝那边不说,他也就不主动提及关于如何安排筹备婚礼的事情。
可现在公主本人居然也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就不得不让王信心中产生不安和疑惑了。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皇帝在背后暗示过什么,才导致公主骤然态度大变。这样的话,可就大大的不妙,王家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彻底无视皇帝的地步。
王微假装没注意王信对自己暗中的观察打量,自顾自的继续道:“国公应当知道父皇是个宽宏的人,假如是大公子单方面提出解除婚约,父皇一定会不喜。可要是我们两方都表示不想缔结这门亲事,父皇肯定会让步的。再说国公也不必担心父皇迁怒,您跟随他多年,应该比我更懂父皇的性子,他通情达理,又素来体贴,哪里会是那样心胸狭窄的人。”
王信怎么会察觉不到王微在给自己挖坑,他要是不认同的话岂不是在说皇帝是个很记仇心胸狭窄的人了,只能苦笑着道:“殿下,这也太突然了……”
王微若无其事的道:“不突然吧,我不信国公不知道,当初乱军入城我差点命丧于乱军之手,好不容易捡回条小命,王大公子都没有上门看过我一次——哦,我不是说记恨这件事啦,但那个时候我以为王家的态度就很明显了呀。”
王信被王微这番话说得梗了一下,他怀疑王微这是在当面嘲讽,可是见王微笑得一脸无辜,总不能自己把脸凑上去给人打。但以王信的城府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手足无措,当初纵容了儿子的行为,他就知道大概会得罪公主,只不过那个时候没想到公主会是这般的性子,他盘算的都是如何从皇帝那里下手,根本就没考虑过公主是什么心情——反正不管公主怎么想都不重要。
一时间拿不准王微的意思,王信便再次捂着嘴猛烈的咳嗽,苍白的脸都被咳红了,看着十分狼狈。
但王微无动于衷,笑眯眯的看着,王信觉得好像在她眼里看到了某种洞悉一切的犀利,咳嗽了半天,渐渐的停了。
“国公身体好像不太好,一定是平时太操劳的缘故。”
王微一本正经的道,王信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经开始泛起了嘀咕,他很多年都没和这种十来岁的小姑娘打过交道,自家的侄女们一个个都安静温柔,乖顺听话,哪敢在他面前这般大胆无礼。
“多谢殿下关怀,老毛病了。”
按理说王微应该客气的关心几句,顺便问一句要不要派个御医之类的,反正做个人情顺手的事情。但王微只是点点头,带着假得不能再假的虚伪笑容说了一句:“那要多喝热水。”就跟没事人一样自己开始喝起了茶。
王信那么好的涵养都忍不住愕然了一瞬间。
他居然有点搞不懂面前这个小姑娘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是他真的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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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王微本想着今天就能趁着机会跟诚国公把话说清楚, 大家好聚好散,成功的把婚约给取消,定个口头约定分头给皇帝写信。结果她已经摆明了态度,诚国公却忽然和起了稀泥, 态度暧昧的开始用一些“此事还要问问犬子”, “不知有何误会让犬子来跟公主详谈一番如何”的理由敷衍, 显然是打定主意不会立刻接触婚约了。
王微耐着性子跟他摆事实讲道理, 就差拍着胸口保证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记恨,更不会事后报复,可诚国公依旧不肯松口。稍微多说几句,他就差没有摆出一副“你到底有什么阴谋”的无情面孔了。
王微瞬间觉得索然无味,哪怕诚国公是个美中年, 她对这个人的好感度也瞬间直线下滑。她大致能猜到诚国公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聪明人的一贯通病,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总是猜疑太多。人与人之间就不能有一点点信任了吗。
还是说诚国公自知王家这件事上做得很不是人, 心虚才如此的瞻前顾后?
她到底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王家毕竟是王家,可以嘲讽几句, 彻底的得罪就得不偿失了。最后王微无奈的端茶送客, 诚国公诚惶诚恐的表示如此重要的大事, 关系公主一辈子的幸福, 他一定会叫当事人王大公子亲自进宫跟她面谈。
爱咋咋地吧,王微心累的送走的诚国公。她让陈玉安排的洗白计划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实施,现在派出了不少人在外面造势, 还特别找了几个职业神棍,打算在长安城演一波,制造出气氛, 她才好出面牵头搞一场声势浩大的法会,以此来给自己洗白。
考虑到淳朴的人民总是比较偏向弱者,和王家解除婚约也是计划里的一环。她身为公主却遭遇了不幸,还被未来的丈夫嫌弃导致成了弃妇,简直惨得不能再惨。届时好好的根据计划表演一番,王微觉得一定可以给自己刷出大量存在感,还能顺便咸鱼翻身大洗白。
再说不赶紧解决了王家的事情,她又怎么方便把自己当成鱼饵去吊冤大头上钩呢。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王微一路小跑回到含章殿,吃完了迟来的早饭。
吃完了饭还得继续干活儿,王微趴在书桌前继续抄写佛经,这是未来需要的必须道具,为了避免被人挑刺,她只能自己亲自抄写。而梅儿带着几个粗通笔墨的小宫女在边上忙碌的整理各种名册账本,计算这个月发钱的事宜。没办法,偌大一个皇宫肯定有无数鸡毛蒜皮的事情需要处理解决,现在皇宫里唯一的高位妃子卧病在床不肯接下宫务,王微又不放心继续将这些事情交到太监手里,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身为皇帝唯一的女儿,暂时代理一下宫务也并不违反哪条禁令。况且王微还想趁此机会收拢一波宫里的权力,至少要把禁卫的安排挑选权握在手里。
这件事本该由卫尉寺操持,但是卫尉寺卿胆小怕事,早就找了借口说身体不适需要长期静养,这个权力就被陈玉趁机给把持了。王微和陈玉目前正处于一种心照不宣的合作模式里,经过好几次的试探威逼,陈玉最近又实在是太忙顾不过来那么多,想着宫里区区千把个禁卫也闹不出什么事情,禁卫军头子还是陈玉的人,所以他就默认把这个权力让给了王微。
前任禁卫军中郎将已经因为乱军入城的事情被撤了职,接替他的正是从邺城随行而来的上骑都尉贺然,那个曾经和王微有过短暂接触的年轻人。不必细想,他这个年纪就能混到这个职位,是借助了陈玉的势力。好歹也是皇帝身边的宠臣,运作一番,为门下党羽谋取一个不算高官的职位还是很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