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麻烦,还得把这些尸体埋掉,随便挖个坑丢下去算了。”
王微被人抓住胳膊和腿粗暴的抬了起来,丢到了一边的推车上,因为现在她衣不覆体,浑身都是泥土以及血迹,整个脸更是脏得惨不忍睹,所以倒没有引起多余的注意。她一声不吭,更不敢动弹,拼命忍耐着,眼睁睁看着一具又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被丢上来,压在她的身上,哪怕尸体死不瞑目充满怨恨的眼睛近在咫尺,她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她就这样和一堆尸体一起被运出了城,停放在城外一片空地上,从夜晚一直等到白天,悲惨的遭受暴晒,因为那个巨大的坑还没挖好。
一边是被强制抓来的老百姓被皮鞭以及刀刃威逼着挖坑,一边是一群一群苍蝇爬满了重重叠叠的尸体,而且因为炎热,尸体已经开始散发出了腐烂的恶臭。
王微也被苍蝇爬得满身都是,鼻腔里腐臭味儿熏得她已经吐了好几次,只是她都强迫自己把吐出来的东西又咽了回去。最开始她确实还在装死人,不过十几个小时后她差不多真的已经是个死人了。
直到大坑挖好,她被抬起来沿着十来米的坑壁滚下坑底的时候,她觉得大概自己真的已经死了,抱有一丝残存意识的,仅仅只是她的灵魂。上面还在不断的抛下尸体,王微本/能的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胳膊腿儿往边上挪动,虽然基本上没有活命的可能,她还是不想就此放弃。
上面的士兵应该已经发现她还在动弹的事情,不过他们并没有在意,反正现在不死,一会儿把土一填,还不是这么回事。王微觉得自己仿佛是在一片尸骸组成的海洋里奋力探出头,稍有放松就要被这些越堆越高的尸体给彻底吞没。她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徒劳而又悲惨的垂死挣扎,总之最后她还是拼命爬到了最上面的一层,没有被活活压死。
可是上面已经开始往下面撒土了。
王微也筋疲力尽,再一次晕了过去。
“我尽力了,要是死了真的只能怪老天爷不开眼。”
……但她竟然又一次奇迹般的苏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依然活着,简直顽强如小强。
只是并非契合上了穿越的一贯套路,睁开眼后躺在华丽的大床上,围着一群俏丫鬟。她依旧面朝下的趴在那个大土坑里面,身边是无数腐烂的尸体,还有密密麻麻的乌鸦,贪婪的啄食着腐烂的肉块。
天空下着巨大的雨,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王微的身上和脸上,她渴得要命,拼命张开干裂的嘴用舌头接着雨点,滋润像是被砂纸磨过的喉咙。缓了好一会儿气后她才逐渐恢复了清醒。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坑没被填上,王微却不想只是躺在这里等死,也许下一刻就会有人过来重新开始撒土。于是她努力的用手指抓住土坑边缘,一点一点的沿着被雨水浸湿的泥巴往上爬。
这个过程她根本没有任何记忆,后来不管怎么回忆她都无法想起当时她是怎么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爬出那个死人坑的。大概后面她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只剩下最后的本/能,迷迷糊糊的记得最后像是抓住了一个人的脚,死死不放。
“这里还有人活着!”
“哎哟我的妈,这都没死,真是命大。”
“怎么办,抬回去吗?还是干脆少一事当做没看见?”
“看样子还是个小女娃,算了,既然她奋力的活到了现在,我们就当成全她,做一回好事吧。”
耳边依稀听到几个人说话的声音,有人把一件衣服罩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她再一次的被抬起来,开始缓缓的移动。
王微终于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第4章
她知道自己大概已经获救了,因为耳边不断传来断断续续说话的声音,似乎是有人把她抬回了城里,放到一张草席上,给她大致的清洗了身体并且处理了伤口。
王微时睡时醒,对外界的一切都只有朦胧的知觉,好像那几个男人只是普通的士兵,跟之前在城里烧杀抢夺的那群人不是一伙,奉了什么大人的命令来清扫后续,安抚百姓。
他们并没有对王微投以多少关注,只是将她托付给了一个妇人后就匆匆忙忙的走了。而那个妇人忙着照看自己的孩子,最多时不时过来给发烧的王微喂点米汤和清水,还把她身上的衣服还有鞋子扒了个精光,给她穿上了一件又破又臭的男人衣服,垃圾一般丢弃在那张破草席上。
王微觉得,搞不好这个妇人很期待她死掉算了,这样才好顺理成章的侵占从她身上搜刮到的财产。
她就这样奄奄一息的躺在四面漏风的破屋里面,仅仅只有一件满是补丁的衣服勉强遮盖身体,几乎等于半/裸的被进出这间屋子的人肆无忌惮的看了个精光。要不是因为现在她病得奄奄一息,已经只有出气而没有进去的份儿,又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身上带着一股腐臭,那几个应该是妇人亲属的男人恐怕早就对她下了手。
王微都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死命咬牙坚持着不肯死,屈辱的忍受着伤病以及失去人格尊严的折磨。哪怕妇人施舍的喂来的水和米汤少得可怜,她还是竭尽所能的全部吞下,维持着自己岌岌可危的生命。
朦胧中她听到那个妇人在和谁商量,想要悄悄把从她那里剥下来的衣服鞋子拿出去卖掉换钱,若不是王微实在是没有力气,人又昏昏沉沉,她都忍不住要冷笑了。虽然她对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清晰的了解,但也知道,能被公主穿在身上的衣服和鞋子,怎么可能是一般的凡品。这个妇人贪婪的想要发一笔横财,只怕不但得不到金钱,还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她当然不会提醒,反而生起了一丝微弱的期待。
也许是她的厄运终于走到了尽头,妇人抱着包裹偷偷摸摸的出去后没多久,一队士兵就押着她直接闯进了这里,带头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宫女打扮的少女。他们进屋后一眼便看见了脏兮兮躺在地上的王微,那个少女顿时哇的一声就哭着扑了上来。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您不要吓兰儿啊!”
而那个应该是太监的中年男人则是咬牙切齿的命令士兵们全部退出去,脱掉自己的衣服盖在王微身上,把她小心的抱了起来。
王微松了口气,觉得大概是得救了。
“老爷,老爷,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谁会想到她是公主殿下呢,老爷,求求您开恩饶了我一命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啊老爷——”
耳边传来那个妇人撕心裂肺的哭求声,还有她那几个孩子的哇哇大哭,不过很快就戛然而止。
中年男人阴恻恻的吩咐道:“这条街上凡是见过殿下的人,格杀勿论。”
一个比较年轻的男声犹豫着道:“齐公公,这样不太好吧,万一传出去……”
被称为齐公公的太监皮笑肉不笑的答道:“那就是郎君的事了,咱家可不管,届时唯你是问。”
说着他已经用外衣遮盖着王微的脸,大步的走出了破屋,王微也放心大胆的第一次彻底松弛了神经,陷入了昏迷。
昏昏沉沉里她觉得身上一时冰冷,一时滚烫,很多人在身边叽里呱啦说个没完,还把她搬来搬去,不断的扶起又躺下,时不时撬开她的嘴给她灌下苦涩难喝的药水以及奇奇怪怪味道的汤汁。王微来者不拒,只要是喂到唇边,她都会努力的喝掉,不管再苦也死死咬着牙关没有吐出来。
她比谁都想要活下去。
这么折腾了不知道多久,只是意识不清的时候勉强记得好像亮过五次油灯,王微才逐渐的恢复了清醒,只觉得肚子快要被尿给胀爆了。
她挣扎着在床上扑腾了一下,发出了一点响声,立刻引起了床边坐着的一个宫女的注意,又惊又喜的扑了过来,脸上满是激动。
“您醒了,快,兰儿,去传太医,说殿下醒了!”
那个兰儿清脆的答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出了屋子。而这个宫女试着在王微面前挥了挥手,小心翼翼的问:“殿下,您认得出我吗,我是梅儿啊。”
王微才没有什么心情去记梅儿竹儿的,用干涩的声音道:“扶我起来……”
“不不不,殿下,您不能乱动,躺好,快躺好,等太医过来为您诊脉后再说。”
梅儿一把将她按了回去,还贴心的问:“这里有熬好的银耳,您能喝一点吗?”
本来就已经胀得不行,还被这么一按一动,王微的面孔一阵扭曲,只觉得身下一片潮湿,差点哭了出来。
想她活到这么大,居然还当着其他人尿床了,简直悲愤得想要杀人。
不过发现了这件事的梅儿却一点嘲笑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自责不已,差点没有马上跪下给她请罪。她叫来了两个小宫女,三个人一起麻利的把她从床上架起来,脱掉被弄脏的衣服,打来热水擦洗完毕,重新更衣,放到了换好被褥的床上。
王微全程大脑放空,权当自己是个植物人。
见她面如死灰,梅儿还以为她的病情又加重了,匆匆忙忙收拾完毕后去请了在外面屋子等候的太医,忧心忡忡的请他尽快为公主重新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