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看,是李大人,李大人来了。”
“哎呀,可算是把您老人家盼来了,以您的人望和威信,相信那江流总不能再继续装死。”
“务必请您老人家说服他出来,事情总要解决的嘛。”
见他到来,挤在大门前的人纷纷上前见礼,口称李相公,还摆出一副庆幸模样,更是惹得李宰相暗骂不已,觉得他们不厚道。
哦,当初江流和陆沉搅风搅雨的时候,这些人在里面捞了不知道多少好处,没见分他一点半点,现在遇到麻烦了又想起他这个“李相公”啦?
见到当朝宰相亲临,守门的士兵们终于不敢再继续无视,面面相觑一番后,才有人碍于压力被迫答应去请示主人。而李宰相自持身份,不可能干出趁着那个士兵开门瞬间强行挤进去的事情,只能故作淡定的站在门口,一边和周围的人寒暄,一边心有二用的想着别的事情。
他自然是能看穿目前世家和权贵们的打算,这是一门心思要把江流推出来背黑锅,好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啊。可惜江流显然不愿意独自背这个黑锅,逼得太紧的话,搞不好他会拖着一堆人一起下水。各路势力也就是忌惮这一点才一直和他僵持,不然的话早就想办法把江流抓起来,装出立下大功的样子去开城门迎接长乐公主进城了。
自从王微和郑桀的婚讯宣布后,世家权贵们对王微的重视又上了一层,以前还多少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觉得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即便手上握着点人马也干不出什么大事。但是王微整合了关外西域以及草原大部分地盘,又加上冀州的兵马,那就很可怕了。至少其他几路节度使单打独斗都不是她的对手。
她是真的有这个实力颠覆整个目前局势的人,长安城的权贵们才会如此的慎重谨慎。毕竟自古以来都是拳头大的人说话。
“奇怪,当初见到长乐公主的时候,没看出来她是这样的人啊。”
李宰相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几年前在宫廷宴会上和这位公主少数的几次见面,但当时的他哪里会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后宫女子身上,完全想不起来那时的长乐公主到底是什么样子。反倒是最后一次见面还有点印象,那是乱兵入城后数天,长乐公主被江流软禁在了一座宅子里,他曾经去看望过她,还被她暗中求助。只是那时李宰相自己都惊魂未定,如何敢和江流对上,权当没看见的怂了。
他记忆里的长乐公主,还是个娇娇怯怯的小姑娘,因为大病初愈瘦弱不堪,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当时他还在心里默默感叹再怎么尊贵的女子,一旦遇到这种事情就毫无反抗能力,只能任人摆布,又如何能想到只不过区区几年,那个向他求助的小姑娘居然就成长为了让各路势力忌惮的角色呢。
至于后来长乐公主重返长安,还在婚礼上搞出了一场血案,李宰相那时已经长期告病远离朝廷,无缘得见,不然的话大概会给他留下很深刻的心理阴影。反正当时不少在场目睹了一切的文官都被吓得够呛,一时间连面对家里那些娇弱无力的小妾都有点后怕了。
李宰相倒是沉得住气能等,可是其他人见那个报信的士兵一去不返,就忍不住大失风度的骂骂咧咧起来。
“岂有此理,江流这是把我们都当成傻子摆弄吗!”
“对,就是,哪有这样的道理,真以为关起门来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成!”
“李相公在此,他居然还敢如此的傲慢,真是气煞我也。”
“诸君,随我一起冲进去,务必要逮住江流那厮,叫他给出个说法!”
群情激奋之下,不知道是谁高声喊着带了个头,其他人就一股脑的跟着冲了上去,开始不管不顾的砸门,企图强行冲进去。守门的士兵到底不敢真的伤了这些身娇肉贵的大老爷们,徒劳的抵抗了几下就被人潮挤开,人群更是宛如取得了巨大的胜利那般朝前狂冲。
很快,那紧闭的大门就在冲击下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下。
李宰相不过是出了一会儿神,局面就瞬间发展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他到底是个混迹朝廷多年的老油条,很快就察觉了这是有人故意在里面挑唆。可是即便知道他也无能为力,因为长乐公主的到来对长安城里的诸多世家权贵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他们生怕她带兵进城后手握大权要一一清算。可是单凭现在的实力他们又没有办法和她正面对抗,所以只好抓着江流这个最好的背锅侠死活不放,逼着他出来一力承担了。
然而江流却拒不配合,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不给,这简直是火上浇油,不怪这些人如此的疯狂了。
世家再尊贵,面对屠刀,可也没有第二个脑袋伸出来给人砍啊。
李宰相见势不妙,立马麻利的脚底抹油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免得不小心被误伤。环顾四周,确实很多人是由于焦躁和愤怒才做出了过激的举动,但是还有不少人明显身上携带了武器兵刃,而且面带杀气,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李宰相顿时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来搅合这摊浑水。
这短短一年多来,因为陆沉和江流各种倒行逆施胡作非为,朝廷里的官员早就被清洗了一遍,但凡有点脾气和志气的人都愤而辞官离去,剩下的很多人也和李宰相一样选择了装病,躲在家里安安心心当起了瞎子和聋子。
反正不管是那一方最后上台都不可能对他这个基本已经放弃权利被架空的宰相开刀,起码他身份地位资历都在,放出来还能当个吉祥物不是。
李宰相苦中作乐的想着。
眼看那两扇大门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下,而那些混在人群里形迹可疑的人也不再按捺,暗戳戳的掏出了兵/刃想在破门而入的第一时间大开杀戒——
门忽然缓缓的从里面被打开了。
两队全幅武装的士兵两字排开,立刻就把那些砸门的人挤在一边,而那些个想要动手的人也被他们二话不说的按倒在地,几拳打晕。
而江流穿着一身家常便服,背着双手,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看着外面乱糟糟的一群人。
到底是曾经在长安城搅风搅雨说一不二的权臣,见到他这幅样子,很多刚才还群情激昂的人顿时就怂了,默默的闭上了嘴,悄悄往后缩。
江流见状,冷笑了一声,淡淡的道:“诸位这是意欲何为啊?光天化日之下企图强行冲入我家私宅,是不是未免有些失礼了?”
他这么一说话,不少原本已经有点怂了的人顿时又被激起了脾气,大声站出来质问:“江大人,江都督,这种时候还在装傻,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我们只是想叫你出来给个说法,你却一味装聋作哑闭门不见。说到底眼下的麻烦都是冲着你来的,身为尚书省左仆射,难道你不该自行去向城外的公主请罪吗。难不成……你还真的当惯了权臣,想要一错再错,干起杀头的勾当?”
江流听了这番话,面不改色,只是鄙视的撇了一眼那个说话的人,傲慢得连哼都懒得哼一声。他转身面向一边的李宰相,对他拱手行了个礼,便自顾自的道:“李相公,你也是来找我去请罪的?”
李宰相尴尬的笑了笑,他何尝不知江流其实也就是明面上摆出来的工具人。如果没有各方势力的妥协退让,他怎么可能那么简单的就上位成功。世家权贵们在这一年里不知道从江流手里谋取了多少好处,现在倒是翻脸不认人,摆出一副忠臣的嘴脸要江流给个说法了。
比起江流,其实陆沉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只是不久前他就神奇的不知所踪,整个长安城都找不到他的人影。由于那时江流和陆沉已经彻底翻脸斗得厉害,还有说法称陆沉被江流给暗杀了,反正江流一直以来都是用这一套来对付敌人的。
但现在看来,搞不好陆沉是早就接到风声提前脚底抹油溜了……
毕竟江流起码手里还有依仗,能和长乐公主坐下来讨价还价一番,陆沉除了仗着皇帝的宠信和几个道士摆弄权势,其他的还真的什么都没有。
众目睽睽之下,李宰相心里想得再怎么明白也不可能说出来,他清了清嗓子,想大义凛然的劝江流识时务为骏捷,暂且退让一步,反正长乐公主也不一定会真的要他的命,到底他手里还有平洲节度使这个底牌。而且各路势力肯定会想办法保住他,不会让他去送死。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江流便冷笑道:“若是为了这些,诸君大可不必,眼下长乐公主便在我的府中,无论是要请罪还是想私下和她做什么交易,在下早就和她谈妥了。俗话说得好,吃屎也得趁热乎,在下的事情,就不必诸位操心,还是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
江流由于出身低微的关系一直以来都很注意言谈举止,生怕被人说低俗,忽然口出粗鄙之语,还让众人吓了一跳。至于他说的什么长乐公主就在他的宅邸里,自然是被当成胡言乱语,没人会信。
立刻就有人冷笑道:“江大人怕不是脑子不清醒了,当我们是傻子糊弄呢。且不谈长乐公主是如何翻越不曾打开过的城门进的城,她带来的兵马还好端端在外面驻扎没有动,她是忽然傻了,才孤身一人来跟你江大都督会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