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林哈尔用一种很难以形容的眼神上下打量王微,仿佛他忽然看见了个疯子。
“……您想得倒是挺不错的,可是您知道干查汗身边的守卫有多严密吗?他这些年来简直像是疯了一样暴虐无比,四处杀戮,想要刺杀他的人又何止那么一个两个。如果像是您说的那么容易,他有一百条命都不够。光我知道的一点,连他身边最宠爱的妃子都不知道他晚上到底睡在哪里,哪怕是如厕的时候他身边都带着至少八个以上的侍卫。而且他有一件刀枪不入的软甲,天天贴身穿着,连睡觉都不脱下。他身边的侍卫队个个武艺精湛毫不畏死,不分昼夜,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也许您确实如同传闻中那样身手矫健,可我敢保证,真要去刺杀他,还没接近他身边数十米,您就被乱箭射成筛子了。”
王微淡定的微笑:“所以我要你和我一起去,不需要带太多人,人多反而容易暴露行踪被发现,就我们两个人。没错,确实很难,但我想再难也比不过开春后的正面作战。如果可以避免无谓的伤亡以及失败的可能,我不在乎冒险一试。”
呼林哈尔瞪了她许久,确定她没有说笑而是认真的,不禁吐出了一口胸中闷气。
“您可真是个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大概就是刺客信条了吧?
“我潜入了。”
“只要把所有看见我的人都杀光,就证明潜入没有失败。”
第147章
王微还以为需要威逼利诱一番呼林哈尔才会勉强同意这种找死的行为, 没想到他一边抨击自己是个疯子,一边根本都没怎么想就答应了下来。问及原因,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回答,反正他孤身一人, 该报答的恩情已经报了, 唯一剩下的只有仇恨, 即便是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王微觉得他还有句话没说出口, 大概就是她一个女人都敢如此疯狂,他身为男人怎么可以表现出胆怯。
对此王微懒得跟他辩驳,因为性别问题受到的种种偏见和针对数都数不清,如果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她都要义正词严的上去交涉说服,那什么都别干了, 天天打嘴炮都嫌不够。
吩咐呼林哈尔保守秘密,下去提前准备他觉得有必要带上的东西, 王微便叫来宁致远以及候信嘱咐了一番, 让他们务必掩盖好她短暂离开一事,免得引起军心混乱。
这两人平时互相看不顺眼,这种时候却又意外的一致对外。他们猜不到王微那疯狂而又大胆的计划, 只是出于经验和对她的熟悉, 猜测她大概又要去玩命, 便拼命的劝了起来。可惜王微已经心如铁石, 不管说什么都没用。
候信习惯了服从她的命令,见没办法改变她的想法,只能面带苦涩的低头遵命。但宁致远却嚷嚷着把他也带上一路。
他振振有词的道:“都说了咱是殿下的人, 自然殿下去哪儿就跟到哪儿。再说了,你我还不清楚,莽起来不管不顾, 明知跳下去是死也要先剁了想杀的人。我怎么放心让殿下一个人偷偷溜出去。”
王微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还瘸着呢,跟着我是去帮忙还是去当累赘。况且都说了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我不过是想跟呼林哈尔一起去附近打探一下对面军队的行踪,讲究的就是一个隐秘。哗啦啦带那么多人,是搞侦查还是去野炊啊。”
候信低声道:“这种事情哪里需要殿下亲自出马,营地里那么多探子都是养来白吃饭的不成?”
“不能这么说,咱们军队里大部分都是南方人,哪里受得了这种见鬼的天气,加之御寒的冬衣又不够好,他们已经尽力了。况且对面联盟的行踪如果那么容易就能被找到,岂不是变成了个笑话。咱们自从进入这片草原,就跟那些蛮子打仗,谁不知道他们向来行踪不定,狡猾得跟狐狸似的。”
王微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但我就不一样了,我的身手你们都知道,远胜任何一个探子,况且我没那么怕冷,不需要穿行动不方便的厚重衣物影响活动。再说现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我去找点乐子打发时间吧。”
候信还在试图劝说:“可……可您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让您去做这种事情!”
王微一挑眉毛:“我什么身份?接下来该不会又要拿我是个女人说事了吧。这些年给你们讲的道理感情根本没记住啊。说了多少遍,在这个军队里,我也只是个士兵,并不比其他人高贵多少。凭什么别人可以去危险的事情我就不能做,我难道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外面要怎么搞士族庶族高门寒门我不管,我的军队里,只有职位不同,没有高低贵贱。”
缓了口气,王微又继续道:“都说物尽其用,摸着胸口良心,你们谁敢说,除了我还有第二个更适合做这件事的人。他们是比我身手好还是血更厚啊。不是我自吹自擂,真的要是遇到什么敌人的巡逻队,我可以全须全尾轻松逃掉,换任何人撞上就只有一死。既然如此,为何我不去谁去。我的命叫做命,其他人天生就该死咯?”
候信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觉得王微满嘴胡说八道,换个人敢在他面前如此不敬大放厥词,早就被他收拾了。可说这话的人是公主本人,他就只能抿紧嘴唇以沉默来表达抗议和不满。有心想跟王微讲讲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案例,无奈这位公主一路都是血雨腥风里杀出来的,生猛无比。若不是她这般勇武,每次都亲临前线冲锋在前,杀得敌人闻风丧胆,又怎么能以女子之身建立起今天的基业。
要用王微的话说,候信的脑袋早就被封建主义给彻底洗脑了,自己身为不幸的贫苦大众却一门心思的对封建统治阶级效忠。不过这样的调侃她就暗自在心里想想,要是候信真的思想觉悟起来闹/革命,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最后反倒是宁致远一锤定音,当他板着脸不胡闹的时候看着还是挺像那么回事。他伸手阻止了候信继续劝说,严肃的道:“殿下,您确定真的要离开不可?这件事情就那么重要?”
王微缓慢的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殿下不是那种任性胡来的人,尤其是现在。您可别忘了,您的命已经不光是自己一个人的,那么多弟兄,还有受到您庇护的无辜百姓,他们都沉甸甸压在您身上。如果您有个什么不测,这一切可就立马没了,天知道到时候会乱成什么样子。”
“所以,不管您打算去做什么,都要好好的,我想您也不愿意看着那么多人因为自己而死吧。”
看着王微的眼睛,宁致远一字一顿的道。
王微不禁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她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到了今天,她肩膀上背负的是沉甸甸数万人,甚至数十万人的希望和寄托。除了那些千里迢迢逃亡过来投奔她的老百姓,还有那么多信任她相信她,把性命交托在她手里的士兵。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那么的辛苦和艰难。
若不是为了这份责任和信赖,只是为了在这个乱世好好活下去,王微哪里用得着如此的拼命。
未来即将的那一战,她输不起,也不敢输。因此,即便是明知此举多么的疯狂和冒险,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干了。
她清了清嗓子,以少有的凝重态度郑重回答道:“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会好好回来……我的命可金贵着呢。”
宁致远点点头,忽然单膝跪地,低下头发誓般的道:“请主公放心,在您离开的时日,我必定为主公看守好营地,若是出了任何差错,不等主公发话,我便先处置了自己。”
王微觉得宁致远是不是已经猜出点什么了,因为他一贯有点故意装疯卖傻的嫌疑,脑子其实好使得很。候信站在一边脸色煞白,他大致从两人异常严肃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什么,虽然猜不到王微的具体计划,但肯定是要去冒险干危险的事情。他焦急的上前一步,企图抓住王微的衣袖,但王微只是用凌厉的视线看了他一眼,这个永远都不忘记自己身份的太监,便偃旗息鼓的闭上了嘴。
只是他紧紧握住的双拳依然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咬着嘴唇,居然像是要哭了。
王微不得不安慰几句,结果才开了个头,候信就真的哭出了声,抽抽噎噎的道:“都是奴婢无能,遇到大事除了给主子添乱,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得眼睁睁看着主子拿命去拼……奴婢好恨呐,殿下哪里都好,除了没有投胎成个男儿身,否则早就继承大统重振乾坤了,哪里用得着吃这份苦呢。”
王微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候信公然抱怨,语气里充满了怨恨,而这份怨恨正是对着遥远长安城里那个王微都快忘光了的英王。好像听说最近皇帝已经打算要立他当太子了。
费了一番功夫跟候信和宁致远交割清楚了一系列的安排,王微承诺最多六天就会回来,然后她真的只带了呼林哈尔一个人,两人乔装打扮一番,带上了必须的一些东西和食物,趁着夜晚悄悄溜出了营地。
外面依旧风雪纷飞,堆积起来的雪足以淹没到人的膝盖,这种恶劣的气候和环境,让人根本分辨不出东南西北,很快就会迷失在暴风雪里,更不用说寻找敌军的营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