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那热水舀出来些,兑上冷的,把绿豆给我泡上,晚上发豆芽,明天给你外甥烙卷饼吃。”雪雁支使文强干活儿。
“姐,啥是卷饼啊?”文强还真没吃过。
“卷饼都不知道?在省城的时候,你没见文化宫对面那饭馆子里做啊?我去他们家接热水的时候看着了。就是把饼烙得薄点儿,卷上土豆丝,葱丝,炒豆芽,再加点儿酱就行。看着能好吃。”雪雁哪里想得到,这会儿的人居然连卷饼都不知道?文强还是在街面儿上混的呢?馆子也没少下吧?就只能找借口了。那文化宫对面的馆子确实卷饼,就在门玻璃上贴着呢。
“姐,那你今天做呗?让我也解解尝。”文强恬着脸笑,哪个孩子似的跟他姐要吃的。
“没有豆芽啊,吃什么?”做不是不能做,问题本来就没啥菜了,再少一样,光卷着土豆丝吃?有啥味儿?
“强子要吃,你就做吧。前院我生了豆芽了,一会给你拿去。”胡春秀早就让丁老爹在屋里说得脸红脖子粗的,老半天都没好意思说话了。这会儿可下有了表现的机会,大方起来了。
“那也行。”雪雁当然也不必客气。
总共就一间半的土坏房,中间连个门都没有,只有个门框,就不要说隔音不隔音了。李四公在屋里听到要拿豆芽,勤快得不行,可算是找到个回避的借口了,立马起身说回去给拿去。
“爸,你把我爷我奶也叫上,快吃饭了。”雪雁追着人喊。
原来是准备大米饭,土豆炖排骨的再加一个酸菜炖猪肉的。文强要吃卷饼,那就把主食改卷饼。自家亲爹亲兄弟,也不用那么客套,菜也取消一个,只炖个酸菜就好了。锅里烧着水着,用温水和面,烙饼也快。
李四公搬了半盆子豆芽回来的时候,饼都快烙好了。胡春秀帮着切土豆葱丝。锅里的酸菜也差不多出锅了。
都是熟得快的。
没二十分钟就能吃饭了。
为了提升点口味,那酱雪雁都是炒得肉酱。吃起来特别的香。
大人孩子的,吃得都特别满意。
饭后李家四个老的也没多留,怎么还不得给人家父母一点说私房话的时间。收拾完厨房,就都回前院了。
丁大哥这才有时间跟雪雁聊一聊怎么操作离婚的事情。
“咋的都得两个人签字才能离。再一个,法院都是劝和不劝离。咱们那些个理由,什么长年不着家,打老婆什么的,没证据,都不够判离婚的。说白了,只要李立海耍无赖,这婚就不好离。实在不行,过完了年,你就搬回家去住。过个两三年,造成个分居的事实,再找找人,看看能不能强制离婚……”说来说去,李立海不同意,离婚就不好办。他要是在家,哄也好骗也好,还是让文强动用暴力也好,怎么着也能把这个婚离了。可现在人都抓不着影子,怎么离?
“行,我知道了。等他回来先谈吧,能顺利离掉最好。不行的话再想别的办法吧。”雪雁演过打拐的电视剧,别说是现在了,就是再过上三十年,不也有家暴打女方都打得跳楼摔高位截瘫了法院都不判离婚的嘛!那还是有视频证据的呢!女人在婚姻里,本来就是彻头彻尾的弱式方,又是这个年代,想离婚?太难太难了。
“姐你听到什么风声了吗?那犊子藏在哪了?”文强一听雪雁话里的意思,就听出来李立海要回来了,咬着牙问出来,下了狠心,非好好揍他一顿出出气不可。
“没有。但是我觉得,钱还了这么大的事儿,满屯子都知道。债主那边儿也是人尽皆知的,年前到镇上县上办年货的人又多,他能知道也正常。知道债还了,我还挣到钱了,他能不回来吗?呵呵……”按照记忆中对李立海的了解,哪回不是丁雪雁辛辛苦苦的干活,买了粮了,或是卖了什么收成,前脚刚收到钱,后脚他就回来把那钱骗出去的?那消息,灵通着呢。
要不是为了这个,她还不会还钱还得那么痛快呢!有那债吊着,他说不好十年八年都不敢回家。离婚归根结底得两个人签字,是最快的办法,人不钓回来,怎么离?花点儿钱,能把离婚了,这个代价,她是愿意的。钱没了可以再挣,这年头儿,有脑子,有时间差的穿越福利,挣钱是最简单的事情。
“哼,行。等他回来滴。”文强咬牙,一切等离了婚再说。
“回来别给他钱,也别跟他犟,先把婚离了再说。他要是再也动手,你就回家。不行就报警,先关他半个月再说。”丁大哥嘱咐雪雁,想着实在不行,就得动用人脉,先把人关起来,省得他再跑了。
“我知道的,哥。”雪雁心里挺感动的,还得是血脉至亲,才能这么为她想。
“初三让文强来接你,直接回家住。他回来,想找你也得去咱家找去。孩子都带回去,开学了送幼儿班去,跟小晴一起,我跟你妈接送,也不耽误你出去挣钱。种地的时候,回来把地种上就行,实在不行,把地卖出去不种了。”丁老爹直接拍板,让回娘家。
以前家里也不是没接过,也不是没让丁雪雁回娘家住,是她自己不干。死活不在娘家住,还一心护着李立海。这几个月,家里也是看出来雪雁是下了狠心真要离婚了,才能这么安排。
“行。”雪雁直接应了。
其实原本她也是这么打算的。出去做买卖,孩子肯定得让亲妈帮着看。孙兰英那边只要钱到位,吃喝管够,她肯定没意见。谁都没有亲爹亲妈让人放心。所以,丁老爹一说,雪雁就应了。
“姐,你能这样,真好。”文强眼圈都红了。
他姐从小到大,多爽利,多厉害的一个人,什么时候吃过亏?家里爹妈有办法,最难的时候也没饿着他们三个,她又哪里吃过什么苦?可是自打认识了李立海,这几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憋屈死他了都。
以前小时候最困难的那几年,丁老爹在镇上的粮库当主任,光是筛粮食漏下的锣底粮,他们三个就饿不着。别的孩子都饿得皮包骨的时候,他吃得墩实,别人笑话他,给他起外号儿,叫他小猪,他一个人打一群,打不过,都是他姐给他出头的,把领对的两个手指都咬出血了,自己身上让人家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到底是赢了,往后才没人再敢欺负他。他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有意识要保护他姐。
可是这几年,他有能力了,能护住他姐了。偏他姐不知道被李立海下了什么蛊,护都不让他护。他心里那个憋屈,别提多闹心了。
这回可算是好了,他姐的脑子终于回来了。不跟李立海那鳖犊子纠缠,要走正道了。跟着她,还能挣到钱,多好。
“以前是姐不好,让你们担心了,以后不会了。”雪雁就笑,她可不是丁雪雁,死要面子活受罪,道谢也好,道歉也好,她都是张口就来的,一点障碍都没有。
爷几个交了心,把该说的说了,该交代的交代了。文强跟两个小子疯了半天,孩子也玩累了。太阳都落山了,爷仨才往回走。
转天就是除夕了,一大早的,做好了玉米糊糊,蒸好了包子。雪雁就叫小风起床。
“风,起床啦,大舅给你买的鞭,不是要去放吗?快点儿起来。”
大过年的,哪能不放鞭,昨儿个丁老爹爷仨来的时候,给带了两挂二百响的鞭,其中一挂雪雁给拆来了,拆成了一个一个的,让小风可以一个一个的放着玩儿。给准备了个长点儿的柴火点着,再在墙头上找两个土块,能压住鞭的,用那个压着,离着远远的点。并不危险。谁小时候都是这么玩的。
小风一听能放鞭,噌一下就起来了。穿上衣服戴上围脖帽子手套就往外跑,放了二十多个才冻得进屋吃饭。雪雁也不管他,只在屋里给准备好热水,先看着小言吃脸,再帮着小雪把脸擦了,喂她吃完奶粉。正好小风回来能洗脸了。回来这几天,天天早晚用热水给俩儿子洗脸敷脸,然后再擦嘎啦油,脸上的皲裂都好得差不多了。
吃完了早饭,收拾完就抱着小雪,带着小风小言去前院。
不管平时关系如何,两辈老人都在世呢,除夕的团圆饭,李家五个儿子都在呢。老五还没结婚,拖了罗刚的关系,找了个看更的工作,冬天砖瓦厂不能开工,只有油坊干活,机械设备就要有人看着,一个月三十块钱。他就去干这个活儿。一冬天都不在家。过年这天跟另一个人换班,他看后半夜,那人看前半夜。能回来吃个晚饭再走。
就两间半的小屋子,儿子媳妇都回来了,胡春秀带着四个儿媳妇在厨房忙活年夜饭,男人们都在屋里,找了叶子牌出来,看牌,赢玉米粒儿的。
家家都过得不富裕,总不能来老人这边儿白吃白喝,往年也都是默认的规矩,一家带一个菜。再怎么着,也得带个肉菜吧。雪雁就拿了半扇排骨。别的她也没有。
李大嫂今年只拿了一盆子酸菜,得有十来棵。“我今年特意多买了一百棵白菜,就等着今天这顿饺子呢。你们谁拿肉了?妈,咱包酸菜肉馅的吧?雪雁年前不是给你们买了五十斤肉呢吗?”自己拿着素菜来,还一进屋就安排起活来了,连老婆婆都指使上了。消息还很灵通,连雪雁年前带的年货都有啥她都知道。可见那眼睛一天天的,都盯在什么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