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我赖以生存的手段。”安雅在丛玉的牵引之下旋转,“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无欲无求的圣人。”
“封决是一位圣人。”海神教会历史之上,最年轻的封圣者。
“都是人封的,不是吗?”一曲终了,舞伴相互行礼,“连神都需要信徒都祈祷,更何况人推举的圣人?”
丛玉笑一声,望向角落:“希望你们不要聊的太久,被舞伴抛弃可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安雅低低一笑:“我尽量。”
封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愤怒。
是因为昨天晚上那个突如起来的访客,亦或者是因为看到那个女人与其他男人贴面热舞。
总之,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愤怒正在吞噬理智,以至于全身燥热,想要出去透透气。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封决绕过走廊,出现在私人花园之中。
冬夜的空气寒冷,可他像是感觉不到一半,站在一刻枯树旁,呆呆地注视着树干的纹路。
“为什么不去参加舞会?”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封决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是层层叠叠的蓝色,抬头看去,是记忆中的女人站在台阶上,依旧是那副熟悉的面荣,只是今夜她的妆容端庄,更像是教堂壁画上侍奉神灵的神女,而不是地狱中诱惑人心的魔物。
也许是夜晚的寒风凛冽吹散了他的怒火,也许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想象之中那样怒火中烧,封决看着安雅的眼神,甚至说得上是平静。
“你呢?不和你的舞伴一起?”
安雅低低笑起来:“这样啊。”
她走了下来,故作暧昧道:“我看到了你,你的眼神分明告诉我,不想我和他在一起,所以我就从宴会溜出来了。”
封决注视着她,明明知道这个女人满口假话,但又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迫切的希望事实就如同她所说那样。
“和我谈谈吧。”安雅说,“我知道你有事情要和我说,这也是我费尽心力从曜日宫离开的原因,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封决没有拒绝。
付出了三点积分点之后,安雅通过日不落系统,打开了一间客房的密码锁。
“你可不像是一位生在在宫闱的小姐。”封决看到安雅熟练地开锁动作,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你呢?”安雅握住门把手推开客房的门,“你就像是一个在教堂长大的教士了?”
封决说不过她,只能跟在安雅身后走进房间。
进入房间之后,封决下意识地想要开灯,却被安雅按住了手。
“别动。”她扬了扬下巴,“开灯会被看到。”顺着她动作的方向看去,是别墅佣人的房间。
封决没空注意会不会被人看见,此时,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按在他手上那只手所吸引。
她是手有些凉,也许是因为礼服单薄,她覆盖在自己手上的手透着一股寒,但这冰凉之下,又有着温热的触感,这是一种奇怪的难以描述的感受,像是夹杂在冰与火之间,酝酿着炽热与寒冷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触。
突然,那种感受消失了,手背上似乎留下了那种残余,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封决回过神来,他听到安雅说。
“你想对我说什么?”
说什么……
封决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努力的从自己的脑海之中回忆想要谈论的话题,突然之间,一个名字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脑海,激起层层冷汗。
这一瞬间,封决终于想起为何自己会那样的愤怒,又为什么感受到了恐惧。
“昨天晚上,有人闯入了教堂。”封决开口。
“哦?”安雅故意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说实话,圣玛丽大教堂的安保问题确实该用心处理一下了,有人闯入教堂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封决看了她一眼。
“别装不知情。”
安雅主视着他,黑暗之中,一双碧绿的眼睛如同宝石一般闪烁着,封决移开视线,继续道:“是保皇派的人。”
安雅挑眉。
果然就如同钟善预料的那样,那场宣告刺杀事件翻篇的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保皇派果然重新开始活跃了。
只是安雅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就尝试联系自己。
“你有麻烦了。”安雅看着封决,“我可不会忘记,刺杀钟善事件也有主教先生的一份功劳。”
封决注视着她:“你很清楚他的目的。”
“我知道。”安雅说,“你来传话不就是无法确定他的目的,想让我为你解答吗?”
封决忍不住攥紧了拳,他看起来就这么愚蠢,愚蠢到看不出那个保皇派首领的目的吗?
“别着急生气。”安雅收敛起玩闹的笑容,“我承认这其中少不了我的缘由,但你真的未必知道,他的算计。”她的重音咬在了‘他’字上,封决突然之间意识到,安雅是认识‘他’的。
“你早就知道他是谁?”
“从心。”安雅念出一个名字,“我当然知道他是谁,这个人,我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保皇派的首领从心,是个面相和善乖巧的少年,有着一张小圆脸。多数时候,人们称呼他为阿怂,很少有人知道,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是保皇派的实际掌权者,也是上一世在旧日王庭背叛安雅,开出致命一枪的存在。
安雅抚上胸口,那是子弹穿过胸膛的位置。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复杂的很。”
这样的动作,在封决的眼里却是另一种味道,“情人?”
安雅抬眼看着他:“仇人。”
“他和你说了什么?”安雅询问封决。
“他说,想见你一面。”封决将从心的话复述了一遍。
回想着昨夜的见闻,他与那位叫做从心的少年,其实只有短短几句的对话。
几句对话里,他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无依无据,嬉皮笑脸,但封决知道他所说的是事实。
那个看上去牲畜无害少年郎给人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见我啊。”安雅并不意外从心的要求,其实就算从心不主动找上门来,她也会暗中寻找他的迹象,“正好,我也想见他一面。”
“他很危险。”
封决看向安雅,连他都能感受到从心的危险,自然不希望安雅涉险。
“我知道他很危险。”安雅说,“他应该留下了联系方式,告诉我。”
“没有。”封决躲避了安雅的视线,为了阻止她以身犯险,他甚至违背了教义之中,不说谎言的条例。
安雅蹙起眉头,封决的表现很反常。
“你在说谎。”安雅毫不留情面地戳穿了主教的谎言,“从心不可能不留下联系方式。”
“没有。”封决拳头攥的更近,修剪干净的指甲陷入皮肉里,“没有。”
安雅伸手板正了他的脸:“看着我的眼睛。”
她微昂着头,一字一顿地开口:“你、在、说、慌。”
她的语气那样肯定与果断。
封决知道自己很难瞒过这个聪明的女人,但他还是坚持着不肯改口。
“没有。”
安雅松开了手。
“你根本不会说谎。你连我都骗不过,又怎么欺骗从心?”安雅继续道,“你和我不同,我对从心来说有利用的价值,而你,主教先生,你的身份对他来说毫无作用,惹怒从心,你会死。”
封决抿紧唇,一言不发。
“你还是告诉我他留下的方式……”安雅脸色一变,沉重的脚步声从走廊里想起,向着这间位于角落的房间而来。
安雅一把扯过封决,拉着他躲进客房的衣柜里。
狭小的空间瞬间瞬间被两人挤满,安雅缩在封决的怀中,额头紧贴着他的下巴。
房门被人打开,酒气在瞬间蔓延在这个房间。
一个身影晃晃悠悠,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倒在客房的那张大床上,嘴里仍然嘀咕着。
封决的脸色瞬间产生了变化。
那个声音,他曾经听到过,在忏悔室窗户的另一边,此时此刻,倒在床上的那个醉汉,就是那一天,在圣玛丽教堂企图行污秽之事的那个蠢货。
封决瞬间脸色苍白,安雅贴在他的怀中,没有发现他的变化。
淫言秽语又一次想起,酒精壮实了他的胆子,这一次,从那个人嘴里吐出来的话,远比在教堂之中更加的肮脏。
封决颤抖起抬起手按在安雅贴下他的胸口,一只手捂住了她露在外侧的耳朵。
安雅疑惑地想要抬头,却碍于空间的狭小无法顺利动作。
直到一个带着滚烫温度的指腹落在她的手心上,安雅的身体微僵了一下,她感受到那根手指动了起来,在她的手心上缓缓写出一个字,然后,又离开她的手心,重新落下来时,勾勒出了另外一个字。
别听。
安雅读出封决写在她手心两个字。
其实,屋内醉汉口齿不清的话语她根本懒得理会,让她震惊的是封决的举动。
她想了想,勾动手指,在他的背上也回了两个字。
不听。
封决肌肉僵硬了一瞬,分辨出安雅写着两个字后,他微抿唇,捂着安雅耳朵的手收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