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酒钱的事……他皱起眉:“明明是刘秀才请客,关我何事?”
陈扬慧也不责备,只陈诉事实:“娘昨晚上跟伙计一起去,后来你被送回来,娘却没能回来,好像是留在那里做工抵债了。”
这一下,陆成文睡不着了,翻身坐起,扶着头出门。
期间还踉跄了几步,赵氏抱臂看着:“我不管你去哪,反正今晚上我没看到我女儿,就会去衙门告你宠妾灭妻!”
陆成文不耐烦:“娘,你能不能别添乱?”
赵氏气笑了:“你从我们方家拿银子的时候,为何不说我们添乱呢?”
陈扬慧出声:“伯母,有什么事,等成文把昨晚发生的事捋清了再说。”
“就你会做好人。”对着陈扬慧,赵氏再没有客气的:“我管你们怎么捋,陆成文,我把女儿嫁给你,是给你生儿育女的,可不是给你做工抵债的!”
陆成文心里着急,摆摆手道:“娘,等我回来再说。”
刘秀才就住在离陆家不远的小院子里,陆成文急忙忙过去敲开门时,刘秀才正拿了书准备出门去学堂。
看到陆成文,他顿时眉开眼笑:“多谢陆兄请客。”
陆成文:“……”
他疑惑问:“昨晚上不是你请吗?为何伙计会来问我娘要银子?”
刘秀才一脸诧异:“是你说记你账上的啊。昨晚上十来个人都可以作证的,当时你声音很大,还说谁要是跟你抢,就不是你朋友!。你放心,下次我一定请。”他看了看天色:“我要迟了,先走一步。得空咱们再一起喝酒。”
陆成文呆住了。
大家都是同窗,刘秀才竟然这么说了,那昨晚他应该真的是抢着付账了。
付账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娘被押在酒馆,那间酒馆价钱公道,许多秀才都喜欢去。若是他不把母亲接回来,用不了几天,学堂中的人就会知道他付不出账让母亲干活来抵了。
一时间,陆成文有点绝望。
反应过来后,他急忙忙追上前面的刘秀才:“刘兄,我付账不要紧,关键是我手头没银子。”
到了这一刻,他也不怕让人知道自己的窘迫了。
现在说了,只有刘秀才一人知道。如果不说,所有的人都会知道,这可不妙。
刘秀才讶然,上下打量他一番,似乎没想到他这么穷的模样。然后一脸为难:“本来我是昨夜请客,银子是准备好的……”
陆成文大喜:“那你去付账。我会去跟他们说,昨夜是你请的。”
“不成。”刘秀才叹息一声,很是为难:“昨夜分开时,我已经跟他们说,这个月底前,我会请他们喝酒。陆兄,咱们家境差不多,我也不怕你笑话。我请人喝酒的二两银子不能动,否则,我要提前回乡了。”
“我走到今日不容易,考中功名已经不只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那些借给我银子的乡亲们。所以,这银子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你的。”
语罢,拂开陆成文的手,大踏步离去。
陆成文蹲在地上,愈发头疼了。
陈扬慧不放心,上前道:“先回去再想法子吧。”
半晌,陆成文颓然地起身,回到院子里用了早饭,正想出去借银子呢。赵氏不依不饶,非要他去把方迎欢救回来。
陆成文心下烦躁,但此事本就是他理亏,又怕外人知道,不好大声吵闹,只能安抚。借口出去借银子,总算逃离了赵氏。
而他不知道的是,刘秀才到学堂外时,已经有个小厮等着,带着他左绕又绕,最后到了罗奇面前。
“罗公子,我已经照你说的办了。”
罗欺颇满意,递出二两银子:“辛苦。”
刘秀才双手接过,连连道谢。苦笑道:“此事到底亏心,若不是前年他如此害我,今日这事……我也是不做的。”
原来前年陆成文请客,刘秀才也在其中,众人喝得酩酊大醉,不知怎的就变成了由刘秀才请客。最后虽找了他掰扯,还是不了了之。
罗奇懒得听这些,目的达到就行了,等刘秀才走了,他吩咐边上的人:“再来两回,他身边没了人,就该他自己顶上了。”
陆成文先去了酒馆,试图写借据救出母亲,无果后,只能出去借。
不知怎的,向来和他关系不错的人最近都手头紧。跑了一下午,只得几个铜板。
垂头丧气回到家中时,陈扬慧试探着提议:“不如,我回去让我爹借给我们一些?”
陆成文意动。
他还未开口,赵氏已经冷笑道:“依我看,你就是想躲。”她看向一整日都没有和自己好好说一句话的女婿:“你娘走之前,我已经跟她说过,你若是不想法子把迎欢救出来,我会去找邻居评理,还会去衙门告你宠妾灭妻!”
陆成文面色微微一变。
陈扬慧面色也难看无比,这个换方迎欢回来的人除了她,也没别的人选。
陈扬慧如今有孕,陆成文挺期待这个孩子,最近和她感情不错,沉吟了下:“扬慧得回去问她爹拿银子……”
赵氏一合掌:“她自己去拿,陈家兴许不给。但若是她已经被押着了,陈家指定会给!”
陆成文:“……”好像挺有道理。
第257章 被秀才娘子算计的妹妹 三十六
赵氏这法子确实好。
眼看陆成文若有所思, 分明动了心,陈扬慧一脸崩溃。急忙道:“成文,我爹不喜欢算计, 你不能如此!”
陆成文想要劝上几句, 门口却又有敲门声传来。
陆家如今听到敲门声就心里发慌, 三人对视一眼,都不再吵了。看到还在响的大门,都不敢靠近, 仿佛那后头藏着洪水猛兽。
外面的人不依不饶, 到了后面甚至开始喊:“敢问这是陆秀才家吗?”
三人更害怕了。
不过,人家都指名道姓,又一副不开门不罢休的架势, 陆成文咽了咽口水, 缓缓往门口挪。
门外站着的是个熟人, 正是那间酒馆的伙计,看到他后, 先是一礼:“陆秀才, 您母亲今日上酒时,打碎了一壶陈年老窖,值八两银子。那种酒,我们酒馆也只有一壶, 东家好容易才安抚住了客人,现在让小的来特意告诉您一声, 这酒钱,您得赶紧付了。”
陆成文:“……”
他如今兜里就几个铜板, 供一家人吃喝都难, 哪里变得出银子?
陆成文是个温和的人, 对着债主,态度就更和善了:“我得去酒馆亲自看一眼。”
老远就闻到了酒馆中一股醇香的酒气,只鼻子一闻,就知道价值不菲。
对着正在擦桌子的陆母,陆成文一脸恨铁不成钢:“娘,您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连迎欢都不如。”
陆母:“……”
要不是身不由己,她还真就不干了。
酒馆不大,东家就是掌柜,此时迎了过来,对着陆成文一礼:“陆秀才,我这小本生意,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您可别为难我。这债……我还得拿去进酒呢。若不然,我这酒馆三两天就要关张。”
人家说得苦,陆成文面色更苦,因为方才面对他的指责,母亲并没反驳,也就是说那壶酒,确实是母亲失手打碎的。他一脸严肃:“我带来的银子花完了,这些债我会尽快还上,但是,你得容我回去拿。”
东家大惊失色:“那怎么成?且不说我等不等得了这么久,万一您一去不回,我上哪儿找人去?”又歉然道:“非是我要如此怀疑您,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这样吧,您找友人凑一下,完了拿银子回来还给他们也是一样的。”
陆成文借了几轮,愿意借的已经给了,不愿意借的也还是不会借。再去跑多少趟,都是多余。
他一脸为难,东家面色渐渐地不好看起来:“陆秀才,您别为难我啊,我一家老小都指着这个酒馆过日子,若是关张,我们也只能去死了。”
陆成文闭了闭眼:“我会尽快还上!”
“口说无凭。”东家拿出一张纸递到他面前:“您把这画押了,我就信您。”
明显已准备多时。
纸上言简意赅,言陆成文欠何家酒馆十两银子,三日之内还清,若不然,就会去学堂问夫子要债。
问夫子要,还不如直接去衙门告状呢。
陆成文眼前一黑,心都停跳了一下:“东家,我们认识多年,互相也算有些了解,你何必做得这么绝?”
东家不以为意:“我只知道您姓陆,家有一妻一妾还有个女儿,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哪儿了解您了?说句难听的,您今晚上卷铺盖跑了,我也没地儿找人去。”
陆成文面色难看:“你这……能否改成去衙门?”
“不能!”
走出酒馆的陆成文又慌又怒,一时间真不知该何去何从。
捏着那张纸的手都在发颤。
如果让酒馆的东家追债追到了夫子处,那么,学堂肯定不会再要他。
进不了学堂,他哪儿还能有以后?
府城的学堂他上不了,就只能回县城。可现在清远县名声在外,他哪儿有那份财力去夺一个名额?
这债,必须还上!
酒馆加上方迎欢那边,足有十二两的债。如今他身边能拿得出十二两银子的,只有陈家,小姨子还有罗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