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声音干涩地应完这一个字，霍霆司挂完电话后就咬紧了牙关，手死死地捏住手机，骨节仿佛都要刺破皮肉而出！
未枳长得太矮没听清电话里说什么，可是却听到了霍霆司问霍夫人伤情，下意识地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未濯缨将霍霆司的手机从他手机抠出来，然后丢了件衣服在他身上，抱起未枳说：“我们现在去机场！”
霍霆司这才有了反应，立刻跟上。
未濯缨原本是打算把未枳放在家里的，结果未枳抱着她的腿要一起去，最后未濯缨和厉泽白只好带了她一起。
等一行人到达东海市东郊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上午十一点了。
一进医院，就听到门口分诊台的护士在谈车祸的事——
“太惨了……一个长途货运车刹车失灵，连撞了八辆车，六死十一伤，现在还有五个躺在ICU里，不知道能不能挺过今天中午。”
“今天凌晨开始抢救，手术台都不够用了，有个特别漂亮的女的，运气太不好了，旁边的车子烧起来车主逃出来了，火却把她的车烧着了，听说车子是临时租的车门有问题，所以才没能立刻逃出来。”
“要不是路人帮忙，她估计人早就烧没了，百分之七十面积的烧伤，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挺过去，我昨天给她家属打电话的时候，还是个小男孩接的，家里好像没其他人了。”
……
护士们的议论，一字不落地落在了霍霆司的耳朵里。
几乎不用猜，连未枳都知道她们谈论的正是霍夫人！
车祸……火。
未枳的脑子里满是“火”这个字，而且立马想到了霍霆司曾经说的，霍夫人的每一次劫几乎都跟火有关！
所以，还是没能逃过么……
未枳心里好难受，不知道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等厉泽白问清楚情况之后，护士立刻带她们去了综合楼的重症病房。
那里有警察一直守着，警车核对完身份后，才在医生的允许下放了霍霆司和未濯缨两个人进去。
未枳也好想进去看看，可是她太小了而且进去也没有用，干脆就乖乖坐在爸爸怀里听爸爸跟警察说话。
“警察同志，请问车祸是怎么发生的？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警察没有随便透露，反过来问：“请问您是——”
“我是受害者的邻居，她丈夫一周前刚病逝，家里就剩下一个儿子，我不放心所以跟过来，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警察闻言，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悲悯，说：“事故的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初步判断是货车刹车失灵导致的连环交通事故，等案情调查清楚之后，我们会通知家属。”
厉泽白听着，也觉得像意外。
这时另一个负责记录的警察又问：“刚才那个孩子，有十岁吗？家里还有没有什么监护人或者亲戚？”
厉泽白摇头，说：“那孩子九岁不到，至于家里亲戚，我也不太清楚。”
封家人他是不能指望的，也没听霍夫人说她娘家有什么人，这个一会儿他得问问霍霆司。
几个警察听完，都叹息了一声。
十五分钟的探视时间后，未濯缨带着霍霆司出来了，暗暗对厉泽白摇了下头。
霍凌头部和四肢都有伤，头部的伤不足以致命，但四肢和腹部严重烧伤导致大面积感染，出现了急性肾衰，如果这几天挺不过去……后果难说。
而且霍凌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想起了她曾经被大火焚身的滋味，整个人被活活地烧成灰烬，那种痛苦……没人能想象。
所以她刚才根本就不敢多看。
未枳是看到妈妈摇头了的，那种不好的预感顿时越来越强烈了，并且下意识地看向了霍霆司。
霍霆司还穿着宽大的不合身的无菌服，可即便是这样，未枳还是能看出他此时此刻身体紧绷到了极点，整个人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
父亲刚走，母亲紧接着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换做再坚强的人恐怕也会受不了的，尽管他灵魂可能不是小孩子，可相处久了的人总会有感情，何况……他曾那么努力地想要阻止坏事的发生。
可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她用小手去握霍霆司的手，想要给他一点点力量和安慰，然后小手很快就被霍霆司反握住了，很紧但仍旧很克制的那种，仿佛生怕把她弄疼了。
未枳顿时更加心疼他了。
警察面对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也是满脸不忍，但还是不得不例行公事地问：“小朋友，请问你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人，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个联系方式吗，后面的案子跟进和理赔，都需要有大人才行。”
霍霆司麻木地摇了下头：“没有。”
封家人不会管霍女士的事，霍女士是老来女，父母在她二十三岁那年就去世了，也没有兄弟姐妹。
警察顿时犯难了。
厉泽白是收了封斯年钥匙的，主动站出来说：“他父亲生前托我照顾他，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母亲状况不好，我会收养他，所以他母亲的事我来负责吧，这是我的名片。”
未濯缨因为他的话惊讶了。
霍霆司和未枳也惊讶了。
警察犹豫了一下，最后没办法也只能这么处理了，接过了厉泽白的名片进行登记。
到了下午六点，病房里其他交通事故受害者的家属陆陆续续地到了，不大的空间里挤的到处都是人。
未濯缨见霍霆司像个雕像一样在角落里坐了一天动也不动，就想劝他去酒店休息。
结果还没开口，病房里就响起了警报声，护士透过对讲在里面喊：“三号床三号床！出现休克症状！”
随即一群医生迅速地冲了进去！
霍霆司的手瞬间抓紧了椅子！
三号床……是霍女士！
八千完，明天继续！
第354章 合葬
大面积烧伤，最怕的就是出现休克，尤其是再度休克！
即便霍霆司不懂医，也知道出现急性肾衰之后二次休克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未濯缨作为内行人，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最坏的猜测，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霍霆司这个心理成熟的孩子，只能不断地询问护士里面的状况，然后又出去打了好几个电话。
大概半个小时后，重症监护室里的医生还没出来，情况不容乐观，但未濯缨请求支援的皮肤科专家到了，迅速带着团队进了ICU。
在外面继续焦急地等待了十五分钟，专家团队的其中一个人出来了，准备低声向未濯缨汇报一下情况，这时原本一动不动的霍霆司突然动了，看似冷静地说：“我也要知道。”
医生无奈地用眼神询问未濯缨。
未濯缨点了下头。
“情况不太乐观，主要原因是发生第一次休克时处理不及时，导致肾脏出现衰竭且全身性感染，现在休克复苏困难，所有的抗感染措施都做过了，但患者腿部动脉和腹部烧伤严重，还出现了肺水肿，这是个恶性循环，加上还有吸入性损伤……老师让我通知你们一声，要有心理准备。”
他话音一落，尤其是最后一句说完后，霍霆司整个人已经僵硬得失去表情。
未濯缨手也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等医生又进去抢救之后，她才扶着霍霆司将他按在了座椅上，严肃且认真地说：“阿姨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也知道你是个小男子汉在忍，但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总会遇到意外和亲人离世，你不接受也得学着接受，阿姨请来的是东海市最好的烧伤领域的专家，他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救你母亲，但结果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做最坏的打算。”
霍霆司不用她说，在知道霍女士不见的时候，他就有了这个思想准备，甚至还因此产生了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
这大半天以来，他梳理了很多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比如，他为什么会投生到霍女士的肚子里。
又比如，霍女士为什总跟火过不去。
再比如，霍女士和未濯缨为什么会产生交集。
想到这些，一个猜测链就在他心里不知不觉地形成。
会不会……霍女士就是曾经的皇后？
镇南王妃为了保护她的儿子，不仅牺牲了儿女还被大火活活烧死尸骨无存，所以这辈子，她也要还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曾经的皇后一辈子过得顺风顺水，即便在梁王的儿子登上皇位、内阁首辅把持朝政后，她依然得享尊荣成为太后直到病逝。
而这辈子，霍女士作为家中独女长大受尽宠爱，即便后来婚姻不顺，她爱的男人也一直在默默地守护她。
人命再好，也不可能什么好处都占尽了，还偿还的债终究都是要还的。
老天对她……其实已经很宽容了。
这样想过之后，他好像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未阿姨，如果真的很难挺过去……就让她少些痛苦吧。”
霍霆司沙哑地开口，但神情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他已经准备好接受最坏的结果了。
未濯缨见他还能理智地这么想，点头承诺他：“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