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者皆有。”
苏睿说的坦荡,目光紧盯着安怀彦,不信他只知一二,他所言透露的东西,只怕不止于此。
“你我二人也不必打机锋,我只问你一句,你所言皆是为了瑶瑶,可当真?”
安怀彦点头,“当真,阿瑶为我所爱之人,必今生护之。”
“那请护住她,岁末前不要进京,如果岁末钟声未响,带她去江南,她母亲一直想去看看江南的山水。”
说完,苏睿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丢下茶杯,起身离去。
在他要踏出寺门的时候,安怀彦喊住了他,说:
“伯父所图,也许不必大动干戈,晚辈可帮您得偿所愿。”
苏睿脚步停下,转过身,看着这位拥有麒麟之才的年轻人,在他身上似乎看到了一丝自己曾经的影子,“不了,我所图并非使这山河生灵涂炭,不过是让为它换上一位贤德君主,我看那桉王世子就不错,年十二,有先祖之风。你既然选择当个在世人眼里当个富贵散人,就好好带着阿瑶享受锦绣荣华,这些东西,不用插手。”
看着苏睿离去,安怀彦低头看了眼那棋盘,上面看着白子落败,实则还有反扑之力。
“倒也称得上是气度恢弘,权略善战。”
他低语。
青平从边上走出,附身为他填了一杯热茶,道:
“主子信靖国公的话?”
“信,为何不信。他若真的是为权谋想要登上九五之位,那对于阿瑶,必然是要握在自己手里,如今却让我带着阿瑶离开,不过是不想等到事发后,阿瑶收到牵连,你去吩咐下去,把各处的探子撤走,另外,帮我送一封信给大哥。”
安怀彦喝着茶,轻声说着。
“信上是要写什么?”青平问。
“就写……写我快死了,在平泉庄躺着。”
安怀彦眼珠子都不带打转的编着瞎话,让那青平忍俊不禁。
“想必大爷收到信后,必然会告假敢去平泉庄,然后被主子忽悠住,进不了盛京。”
听着青平的打趣,安怀彦笑了笑,没办法啊,这为了自己的幸福和大哥的安全,只能先把大哥骗出盛京了。
至于后面的事情,等他把证据摆在大哥面前,以大哥那般刚正不阿的性子,自然是容忍不了所奉君主居然是一位抢占臣子之妻的猥琐龌龊之徒。
青平自然也是知道安怀景的性子,只是这件事非同寻常,只怕主子想的太过理所当然了。
正待他想开口时,忽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钟声。
咚——
咚——
……
一连九下!
“去看看,这是哪里来的钟声。”
安怀彦站起身,抬步往外面走,这钟声不像是寺庙内的。
而这时,一位黑衣属下飞扑进来,单膝跪下,“禀报主子,盛京那边传来消息,皇帝与午时暴毙在紫萱宫。”
皇帝暴毙了?!
安怀彦愣住,赶紧喊道:“备马,回相府!”
“是!”
……
山道上,苏睿正想着方才与安怀彦的对话,心中感叹,还好这样的人物未来要喊自己一声岳父。
不然可比他那位哥哥难对付!
丧钟响起时,他还没反应过来,等到连敲九下,他方才回过神。
脸色瞬间冷凝,吩咐道:“赶紧回去!”
等他赶回盛京时,国公府门口已经站了好几位大臣,看到他后赶紧请他一起进宫。
其中一位老臣看着他,眼睛里露出怜惜,低声道:
“侯爷节哀。”
节哀?
皇帝死了,他有什么好节哀的?
苏睿感到可笑,然而心里一个念头模糊升起,让他脚下的步伐越发急促。
几乎用跑的赶到宫门口,就被太后请去了乾清宫。
风烛残年的老人,此刻已经没了那股子尊贵,惊慌失措的坐在那,边上是几位宫妃和诰命夫人。
太后看到苏睿后,连忙唤他去后面看看。
这般奇特的举动,让苏睿越发疑惑,按理说这时候,不是应该先让他和那些内阁大臣们一起商榷由谁继位吗?
毕竟皇帝这些年没有皇子,这新皇必然是要在宗族内选出的。
心里按下困惑,苏睿跟着内侍往后殿走去。
后殿门口,乌泱泱站着一些诰命,其中还有素日里与崔氏相熟的几位。
其中一位看到了苏睿,面露哀伤,说:“侯爷快进去看看吧。”
苏睿刚踏进后殿,就看到宫人端着一盆血水走出来。
一股恐慌从心底升起。
他匆忙走进去,见到一位太医正快速的跟着医徒说着什么。
伺候崔氏的嬷嬷陈氏跪在床榻前,握着一只手哭泣着。
那手白如凝脂,上面还戴着一只血玉镯子。
这镯子是大婚之日,母亲给崔氏的。
“侯爷,您来了,快看一看夫人吧!”
陈氏抬头望见了苏睿,连忙唤他。
‘相公,让我帮你,我去下毒……’
‘不怕,到时候我也服毒,他们查不到苏家的。’
崔氏昔日之言在耳边回响,苏睿猛地挥开陈氏,撩开帘子。
娇美艳丽的女子,此时面如金纸躺在那。
似乎察觉到了苏睿的到来,她微微睁开眼,吃力的转过头看过来。
“相、相公……”
“你来了……相公、我不疼……但是、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看着她渴望的目光,苏睿心里钝痛,坐在那床边将她抱在怀中。
此刻他有许多话想说,想呵斥她,恼怒她不听话擅自做主,自己的事情何时用她一介妇人来牺牲帮忙。
可是当感受到怀里人羸弱的气息时,他所有的话都变成了一声叹息。
“明珠……”
崔氏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眼睛顿时亮了,面上露出笑容,甜甜的宛如少女。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原来是这么好听啊。
看着面前那明黄色的绸带,崔氏撑着力气尽量的大声说道:
“相公,有人想谋害皇上,我好怕……”
说完,她粗喘起来,这已经费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可是她必须说,这样才能让大家疼惜她,也怜惜他。
让大家认为,她不过是无辜受到牵连。
感受到双臂被他牢牢握紧,崔氏有些不舍和怀恋。
她伸手将他的脖颈勾下来,凑到他耳畔低语:
“相公,我不后悔,只是有一件事,你要答应我,不要再续弦,苏夫人有两位就够了,我不想等你百年之后,躺的离你太远了。”
夫妻合葬,男左女右,而崔氏自知他的右边是给姜氏的,而她自己则是被摆在妾室的地方,可如果再多个人,她是不愿的。
先来后到,她认了,比不过姜氏,可她霸道,也不想后面再填位妹妹。
听着她这般如孩子般倔强的话,苏睿闭上眼,缓了下心中的痛,沉声说道:“你就是苏夫人,以后没有别人,先别说话了,休息一下,妙儿还等着你回去。”
这是他的许诺,崔氏听懂了,笑了起来。
可是,她的妙儿,怕是等不到她回去了。
怀中的人气息微弱下去。
苏睿面上露出惊惶神色,大喊:“太医!”
正在吩咐底下人煎药的太医连忙过来,查看了下崔氏,对着苏睿说道:“还请侯爷先将夫人放下,让老朽为夫人行针。”
而这时,有内侍走进来。
“侯爷,内阁大臣们请您过去。”
苏睿听后,看了眼昏死过去的崔氏,拳头捏紧又松开,最后冷声对太医道:“还请李太医尽力救治内人。”
“侯爷放心吧,夫人虽然中毒,但是因为夫人有孕,那腹中胎儿替母挡灾,夫人现在是失血过多加之余毒未清,所以才会昏迷,待老朽行针过后,再灌入汤药,必能性命无碍。”
太医对着苏睿说着,心里还是感叹,这位侯夫人福大命大,那般剧毒之物,被腹中胎儿如数吸收,方才孩子流掉了,这毒也去了大半,真乃奇迹。
听到太医的话,苏睿愣了片刻,心中悲喜交加。
直到他走进议事厅,看着里面炒的面红耳赤的大臣们,方才如梦初醒。
苏睿,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
“皇上中毒而死?”
安怀彦听完后,诧异的问着。
他的面前是刚从宫内回到家的安相安怀景。
此时安怀景不过是回来拿一些东西,等会还有进宫去。
“是的,靖国公已经着手调查此时,说起来他也倒霉,他夫人今日吃了皇帝赏的御菜,结果也中毒了,人虽然救回来了,但是腹中胎儿掉了,想来此刻悲痛万分。”
安怀景摇头感叹,皇帝死了,他虽然难受,但是也不至于悲痛欲绝,毕竟君臣情深不过是用于明君,而这位先帝,如果不过与他有这几分同门情谊,若非这几分情谊加上正统出身,他也不会那般竭尽全力辅助。
可是现下,邹然崩卒,当真是让人头疼。
看着自家面色憔悴的大哥,安怀彦眼神一转,问道:
“那新帝可有了人选?先帝去的突然,膝下有无太子,想来现在那群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