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见没人理睬自己,冷厉着脸,大步返回,握紧了拳头朝其中一个汉子的脸上猛捣过去,只把那汉子打得“嗷”地惨叫着歪倒在地上,顾不得绑人,捧着脸惨嚎,旁边几个,全都被安然这下吓着了,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们反应不过来,安然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紧跟着双拳齐出,重重揍到旁边另两个脸上,又揍得两人摔倒出来。
安然嫌出拳还不够爽利解气,便把裙摆一撩,飞起几脚,把另外几个踹开,几下就把十来人打得落花流水!
两婢两厮慌忙爬起来,躲到安然身后,瑟瑟哆嗦,跟那些被打的人一样,完全懵圈。
安然这么暴力凶狠粗鲁的样子,太毁人三观了!安然给人的印象一直是穿着女装的乖巧小孩子,哪曾想,居然也会打人,还打得这么暴力,最后还掀起裙摆来踹人,完全不讲淑女风仪,简直令人不敢置信,也不忍目睹!
然而,事实摆在面前,先前答话的汉子道:“姑、姑娘,我们可是奉了老爷的吩咐!”
其实,安然虽然个子不算高,身板也不壮,看着文弱,但一身肌肉劲瘦紧实,要讲打架,安然绝不是弱鸡。
练舞一样需要力量,速度以及爆发力,平衡力等等,练舞和练武有很多共同之处,只是侧重不同。
当然,安然的身手也没高到一个人就能干翻十来人的地步,安然能这么容易就干翻十来个外院仆役,救出四人,只因安然是主子,被打的人不敢还手。
安然打完人,放下裙摆,弹了弹尘,抽出丝帕,擦了擦拳头,把帕子一丢,宛然恢复了温婉清俊又帅气潇洒的女装小公子的惯常模样,好像刚才打人的场面只是大家的错觉。
安然没理会说话之人,觉得没必要跟下人纠缠,只道:“你们跟着我。”又向那个外院管事道:“带路。”
那个外院管事也是看直了眼,饶他也算见多识广,仍不免露出一脸震惊呆滞之色,心里隐隐觉得,是不是大家都对府里这个被当成女孩儿养大的小公子,看走眼了?
他是个识趣的,不敢多说,转头带路。他也要赶紧把刚才发生的事禀告安凌墨,他是安凌墨从林州老家带出来的旧人,格外忠心,生怕安凌墨会在安然手里吃亏。
安府厅堂上,方阁老和安凌墨一左一右坐在上首,桂太君和方太太分别坐在方阁老和安凌墨后侧,方府的大老爷方疏桐和二老爷方静石坐在方阁老下首,方府大太太和二太太又各自落座在自家夫君后侧。安府两位公子因辈份低,便站在安凌墨下首。
照说,一般不会这么男女混坐,不过方安两家是通家之好,大家都是亲戚,就不避讳了。本来安凌墨是晚辈,不可以跟方阁老平起平坐,不过这是在安府,安凌墨是主,方家是客。
现场气氛压抑之极,在场的男人们都阴沉铁青着脸,女人们则多数红着眼圈,方太太更是哭得花容惨淡,哽咽难平。
安然走进来时,就看见这么一副阵容。他顶住威压,挺直了腰身,急趋几步,走到堂中停定,抬手向方阁老深深一揖,恭声道:“孙儿见过姥爷,见过姥姥。”
方阁老只抬眼瞟了一下安然,没作声,桂太君看着安然,拿起绢帕捂着口鼻,暗自饮泣。
安然微微转身,又分别朝大舅爷方疏桐二舅爷方静石各自深深一揖,道:“甥儿见过大舅舅,大舅娘,二舅舅,二舅娘。”
方疏桐端坐着,轻叹一声。方静石朝安然微一抬手,示意他平身,不必多礼。两个舅娘李氏和王氏都泪眼盈盈地望着安然。
见过客人,安然才转身,又朝安凌墨深深一揖:“孩儿见过老爷,见过娘亲。”
趁着安然向方阁老等人见礼之时,那个管事已经在安凌墨耳边把安然在门口打人的事说了,安然刚一行过礼,安凌墨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一手指着安然怒叱道:“孽障,跪下!偷考花榜不说,回到家里还敢动手打人了?!公然违抗父命,你出息了!”
第62章 忠仆的定义
第62章:忠仆的定义
作者:天际驱驰
跟在安然身后的两婢两厮一看这阵仗, 早就吓软了双腿,安凌墨一声断喝,齐刷刷跪倒在地, 连连磕头。
方太太则拿绢帕捂着口鼻, 忍不出呜咽出声, 若不是被身边的嬷嬷丫头们按着, 就想跳起身去护住安然。
安然在安凌墨喝叱中,长身玉立, 巍然不动,穿越过来几年了,还是不习惯动不动就下跪,说道:“他们是我的人,他们做什么事, 都是我指使的,老爷心头有气, 尽管朝我来,何必拿下人撒气泄火,没点气量。”
安凌墨只气得拿手直捶胸口,要不是碍于方阁老和桂太君, 他真想请家法。安凌墨捶了好几下, 才把堵在胸口的一口怒气噎下去,指着安然的手指直打颤,说道:“孽障!孽障!你自身难保,还敢护着下人, 来人, 给我把那四个贱奴绑了!”
“诺!”堂下伺候着的下人应诺着,便要上来绑人。安然慌忙拉开架式, 想要护住四人,大叫道:“不准动我的人!”
府里的消息传得快,安然在门口打人的事很快就传开了,那些想进来绑人的仆役有点迟疑,望向安凌墨,他们可不敢跟主子动手。堂上气氛一时紧张得剑拔弩张。
方疏桐道:“阿然,你知道什么叫忠仆?”
“什么?”
“忠仆,不光是主子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当主子做违矩失德之事时,他们要劝谏,劝谏不听,要想办法阻止,不能让主子陷于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景地。”方疏桐指了指四人,冷声道:“此四人,对你唯命是从,只算个愚忠,当不得忠仆两字。你父亲将四人从你身边除去,是对你好,回头自会再给你挑好的使唤。你对他们四人有情份,相护他们一场,也算你尽了主仆之义,不要再忤逆你父亲了。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们方家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就是送回农庄上干粗活去罢了。”
因这两婢两厮是方家的家生奴婢,只是派给安然使唤罢了,拿下后具体怎么处置,还在方家。
安然听了,只觉得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压得他浑身酸软,他一直以为,偷考花榜,是他自己的事,只要他一肩担当就行了。
然而,事实上,这个时代的礼教和规则,会给不同的人分门另类的定罪,并不是他一肩担当就担当得起来的,安然强辩道:“他们不是忠仆,是我的朋友。”
厅堂里,没人接口,因为安然这话,在他们看来,就是个笑话,主子和奴才,怎么可能是朋友?
方疏桐道:“阿然,如果想让你身边的人好,你就要守规矩,不要做出失德败行之事,他们会被送回农庄干粗活,全是你害的!你现在护着他们,除了忤逆父亲之外,于事无补。”
方疏桐的语气相当温和,可他说的话,就像钢刀一般,一刀一刀捅进安然心里,捅得安然无比负疚,知道是自己的任性,害了两婢两厮。
后面方疏桐再叫人来绑四人时,安然浑浑噩噩的,充满着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无力感,斗志全失。
令安然略感宽慰的是,方家毕竟是书香门弟,礼仪传家,对下人也算仁慈宽容,不会动不动就打罚变卖,四人只是被送回农庄上干粗活罢了,还是让人比较放心。
下人把不敢挣扎的四人绑上后,正准备拉下去时,方疏桐的夫人,现掌着方府中馈的大太太王氏叫了一声:“且慢。”然后她起身走到桂太君身边,附身耳语,桂太君便开口问道:“你们哪一个叫问凝?”
四人毕竟年轻,经历的事情少,纵然识了字,看了书,遇上这样的场面,早就吓懵了,完全做不出反应来。
问凝听问,只觉得心惊肉跳,脸色惨白,哪敢应声?但早有认得问凝的下人,当即指了出来。
桂太君已经年过七旬,人老眼花看不清,就道:“把人带近点,我瞧瞧。”下人便把软成一团,站都站不住的问凝拖到桂太君面前,扳起她的脸,让桂太君查看。
其实,安然常常在桂太君跟前承欢膝下,桂太君并不是没见过问凝抚菡两婢,只是她今次审视问凝,却是另有用意,她看得仔细,天色暗了,还叫人掌了灯来照着细瞧。
桂太君阴沉着脸,审视了一会儿,才道:“阿然,不是姥姥不心疼你,这回这事情啊,是你做错了……错得离谱……唉,我纵有心,也护你不得……”
安然一听这话,就觉得事情不妙了,桂太君一直是他最大的依仗,现在居然说出“护你不得”这样的话来,让安然心头又惊又凉,撒娇地叫道:“姥姥……”
桂太君抬手制止了安然的撒娇,又说道:“你喜欢跳舞,我跟你姥爷都没有拘着你,你要喜欢跳舞,跳就是,在府里跳,或是去女眷宴席上跳一跳,助个兴儿,我们并没有阻止你。可是,跳舞你也要分个场合,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跑去考花榜……”
安然强嘴道:“考花榜怎么了?平民可以考。”
“混帐!偷考花榜你还有理了?!”安凌墨拍着桌子怒斥道:“你姥姥训话,你还敢顶嘴?!”
桂太君倒不生气安然顶嘴,顿了顿,顺了顺气,又语气沉痛地道;“阿然,你要知道考花榜的都是些什么人?那花榜上的人,都是选出来给人做耍子的。你怎么能够跟他们混为一谈?平民是可以考,可有几个平民去考?不都是万不得已了,才走那条路么?阿然呀,你要清楚,咱们方家,安家不是平民,是官宦之家,咱们是贵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