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凝在看什么呢?还看得这么出神。
安然一时好奇,没有叫问凝,而是返身回去,凑到问凝身边,也朝问凝看的方向看过去。
问凝所站的小桥是一座建在人工引流进园子的小溪流上的小拱桥,小溪叫茜溪,小拱桥便名为茜桥,小拱桥的两岸种了十几树桃花,是安府里的一处人工景观,叫做茜桥桃花。
穿越之前,安然早就看过千亩桃花一齐在早春怒放,染红整个小山头的壮观景色,对这种小巧精致得有些微型的人造景观,完全没有感觉。
安然凑过去看时,只看见清浅明净的小溪流哗哗地流淌,安然看了一会,没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便问:“问凝,你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问凝抬手指着岸边一处,道:“看那儿,有几片落下来的桃花,流在那里就不走了。”
桃花开得早,谢得也快,其时,只要一阵风吹过,树上的桃花花瓣便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多数落在岸上,少数飘落进茜溪里,很快就随着溪水流走了。
问凝所指之处是茜溪的一个小小的转折之处,转折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回水湾,流进回水湾的桃花花瓣,便在那方小小的水域里,打着旋儿,载沉载浮,一时没有流走。
安然站起身,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无聊。回去了吧。”
问凝听了,越性地把身体倚在桥栏上,拿手肘支着下巴,似乎看得越加专注了,幽幽一叹,道:“姑娘……你不是女子,生得又尊贵,不会明白的。像我们这种卑贱的女孩儿家的命运,就像那飘落的花瓣,随波逐流,自己什么都把握不住。运气好的,不过就像那几片流进回水湾的花瓣,勉强留住一抹艳红,终究不是飘走就是沉沦……快看,又沉下去了一片。”
问凝和抚菡都已经十六了,都出落成娉娉婷婷的大姑娘了,两婢的容颜也算清秀,只是有了安浅秋这么个大绝色对比,大家便觉得两婢生得寻常。
抚菡已经由她家里人求了大太太,跟方二老爷方静石跟前的小厮订了亲,大太太也赏了添妆,下半年就要成亲。
安然想着他好不容易才把抚菡教会了缝制表演服装和识字,便求了大太太和方太太,叫抚菡嫁人后,仍回清如院来当差,只每月许她几天回家省亲。
而问凝因为家里哥嫂不得力,她的亲事还没有着落,不免心头着急烦闷,她又识了字,看了些闲书,读了些酸诗,就伤春悲秋起来。
只安然哪里理解问凝的心思和心情,但听了问凝这话,如醍醐灌顶一般,心头闪过一个念头,仿佛产生了一个了不得的创作灵感,心头豁然开朗,一扫连日来的消沉颓废,整个人都轻快得想飞起来。
他高兴得猛地冲上去,一把把问凝从桥栏上拉起来,不由分说抱住问凝,一口就亲了上去,在问凝脸蛋上亲得“叭”地一声。
第49章 少女心事
第49章:少女心事
作者:天际驱驰
突然被自家小主子亲了, 问凝整个人都懵了,脸上迅速红得似要滴出血来,脑子里嗡嗡作响, 人也呆呆地傻站着, 动弹不了。
而安然一时兴奋, 情不自禁地亲了问凝一口, 只是出于穿越前养成的习惯,又正在兴奋头上, 完全没有想其他的,叫道:“问凝,我想到了主题了!一语惊醒梦中人呀,谢谢谢谢。”
然后安然放开问凝,转身就往回跑, 一边跑一边跳,按捺不住他飞扬的心情, 又叫道:“快快,回去,我要编新舞!不不,去叫阿辰回来, 先把曲子谱出来, 今晚大家都别睡了,辛苦一下。”
安然一溜烟地笑着跑了,留下问凝,还呆呆地站在茜桥上, 许久都没有从被自家主子亲了一口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问凝不知道自己僵了多久, 才在胡思乱想之中慢慢走下桥,走到桃花树的树荫下, 安慰开解了自己良久,捧着自己的脸,等脸上的燥热退去之后,才慢腾腾地走回清如院。
大约问凝确实耽误了不少时间,问凝回到清如院时,清如院里灯火通明,晚间刚被送出府准备回家的阿辰已经被追了回来,正跟安然在练功房里说话,安然低低地哼唱着什么歌谣,阿辰便弹拨着琵琶捉摸曲子。
安然看见问凝走进来,脸上略无异色,叫道:“问凝,你不懂谱曲子,只在旁边听着就是,先熟悉熟悉曲调。”
问凝的音律天赋平平,几年练下来,没什么进境,只按步就班地敲敲木鱼,突出一下曲子中的节奏感还是可以的。若叫她参加谱曲,那就太难为她了。
问凝听了安然的吩咐,本来微微醺红的脸颊一下子变得有些惨白,站在练功房门口,脚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完全挪不开步。
主子亲了她,不是应该给她个交待吗?可是看安然的样子,仿佛根本没当回事,也完全没有要给她个交待的意思!
安然跟阿辰说了几句,见问凝站着没动,浑不在意地朝问凝道:“去坐呀,站着干什么?”
问凝这才慢慢挪到角落里坐下,心情无比失落,觉得全身越来越冰冷,眼睛看出去雾蒙蒙的,可她竭力忍着,不想让泪水流下来。
然而,她终究没有忍住,在泪水滑下脸颊的时候,只得侧过身,把脸埋进臂弯里,掩饰自己的悲苦。
大唐王朝的礼法虽然比前朝宽松,但也没宽松到男男女女可以随便搂搂抱抱,还可以亲吻脸蛋的地步。像安然这样亲吻了问凝,应该有了那方面的意思。
安然一向对下人亲切平易,从不打骂训斥,甚至还叫阿辰教他们识字,允许他们旁听梁小峰讲课,使得他们收获良多,开启了他们的心智,开阔了他们的心胸,两婢两厮跟其他院子里的奴才比起来,涵养,眼界,心胸明显高出一大截。
安然对下人好,对两婢和院子里的粗使丫头们也都和颜悦色,谨守礼仪。因此,安然忽然间僭越了男女之防,亲了自己一下,问凝理所当然地认为,主子是对自己起了别样心思,所以,安然理所当然地必须给她个交待。
其实,男主子调戏亵猥一下自己的丫头,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只是问凝觉得安然生活作风十分正派,并不是那种会调戏亵猥丫头的男主子,安然忽然对她来这么一下,一定一定是有了别样心思。
不对,还有两年前,安然从浴室出来,还抱了她一下,当时她觉得安然只是想给她煨暖,现在看来,那时安然就对她有了别样心思吧?
既然安然对自己起了别样心思,抱了她,亲了她,就应该给她个交待啊,可是,看安然的样子,只顾着跟阿辰讨论创作新曲子的事,对自己看都不看一眼,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安然的双唇轻触到脸颊上时,温热柔软的触感,一直悸动着少女的心弦,可安然亲完了,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算了?这令得问凝的一颗女儿芳心无比失落悲苦。
问凝完全不敢肖想少奶奶的位置,她只想能有一个理由,留在安然身边。只要能留在安然身边,总比被自己的哥嫂把自己的婚姻拿去卖个高价,嫁给不知什么底细的男人好得多。
安然性子随和,对下人好,问凝觉得哪怕自己只做个通房,也是情愿的。问凝甚至盘算过,如果她哥嫂逼她嫁人,她要不要自誓不嫁,立誓一辈追随安然,把自己的命运绑在安然身上?
本来安然完全契合问凝对一个好主子的向往,安然似乎值得她这么做?可是,安然亲完她后表现得若无其事,又打破了她对安然的认知,她又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命运绑在安然身上。
问凝十六岁了,不算小了,正处于她人生之中,最关键的时期,她该何去何从?是像那飘落水中的桃花花瓣那样随波逐流?还是想个什么法子,把握自己的命运?
她识了字,看了书,听了梁小峰的杂学,开了心胸和眼界,性子又比抚菡要强一些,她不愿意像其他的家生女儿那样,听凭别人摆布自己的命运,尤其,她不能听凭贪财的哥嫂摆布她的命运。
想着即将到来的命运转折,以及不确定性,小丫头心思百转千结,越加悲苦。
安然和阿辰试谱新曲,正说到兴高彩烈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问凝的异常。两人热火朝天地谱着新曲子。完全不知疲累,直接就熬了个通宵。
其实,安然对那首歌曲有完整的记忆,也是穿越前的经典名曲。只是他只能唱出歌词的曲调来,不知前调和尾曲,并且穿越前的曲调节奏感都很强烈分明了,需要由阿辰来进行二次加工,把七声音阶转为五声音阶,使之当代化,本土化。
次日梁小峰进府,立即就听到了阿辰在安然的启发下新谱的曲子,只听得如痴如醉,听完之后,感慨长叹:“人生使如落花,不可挽留……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乎,不舍昼夜。这曲子听了,让人惆怅叹息啊。小辰凭这曲琵琶,一定会大放异彩,说不定能进花榜。抢不到四绝,也会是个善才。”
阿辰道:“不是,这是姑娘新舞的曲子。”
梁小峰也知道安然这几个月来为了编个新舞去考花榜,一直苦闷着,快要憋出毛病来了,闻言一喜,向安然道:“小五,找到灵感了?”
安然连连点头,一夜没睡也显得十分兴奋:“找到了!找到了!这个灵感,还是问凝帮我找到的呢!”
这么一说,众人便转头去看屋角的问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