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大家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这样对大家都好。这么一想,锦奾又安心了,觉得没什么可心虚的。同时,又觉得东方明敬这个人真不错,为人处事上,至少比她爹钱驸马高明太多了。
过了一会儿,初六好不容易才在柜子里翻找出锦奾说的珍珠粉,锦奾也不接,只叫她递给容问凝,说道:“安夫人,我看你脸上有些粗糙暗黑,太皇太后赏我的这盒子进贡来的珍珠粉正合你用,不揣冒昧,就送给你用吧。我们家容德跟你家安大人既是朋友,你我也不必太客气分生,这个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我不知你要来,没有提前备礼,只得掏压箱底的东西相送,让安夫人见笑了。”
送个见面礼,还夹枪带棒,一边损容问凝的脸皮粗糙暗黑,一边拿的东西又是陈年旧货,这礼送得也忒没有诚意了。
容问凝站起来,道着谢,双手接了过去,随手就递给了跟在身后的小丫头。初六正要回到锦奾身边,就觉得手被容问凝一拉,见容问凝状似亲热地笑道:“辛苦姐姐翻箱底了。”随即,她手里被塞进个东西。
初六不好当着主子和客人的面查看,便袖了,走到锦奾郡主身后站定,方才看了看,小声禀道:“是五钱重金锞子。”
客人向主家下人打赏,也是有定例的,容问凝这个打赏中规中矩。锦奾听了,未免对容问凝又小觑了几分。没样貌,没家世,没品味,没钱财,安然的眼睛真是瞎了!
容问凝呡了口茶,又站起来说道:“民妇是个商女,市侩得紧,不懂风雅之事。民妇想着公主府里要什么东西没有,竟不知该孝敬殿下些什么东西。”然后,她抬起双臂,站在厅上转了个身,问:“殿下以为民妇身上这身衣服如何?”
锦奾郡主早就注到容问凝穿的衣裙了,尤其是那条六色十二幅湘江裙:“你这裙子倒是新奇,构想巧妙,裁剪合体,缝制精细,绣工精绝,倒是不错。只是……衣料差了些。”
容问凝这身衣服,是抚菡花了心思设计的。她给安然做的演出服多了,受安然指点启发,把一些演出服装的元素融合地寻常服饰里,很受洛城民众的喜爱。
只是抚菡的这家刺绣成衣铺是间民间小店,只能卖一些普通平民百姓穿的衣服,想提高商铺档次,售卖一些被官府限制的织品成衣,但是,一直没拿到官府的特许,便不能使用官宦人家才可以穿用的衣料来做成衣,这就限制了抚菡的成衣铺往高档店铺发展的可能性。
容问凝道:“这身衣服,是我名下一家成衣铺子给做的。殿下若是喜欢,我便送殿下十套这样的衣服……”
锦奾正想说:“你那衣服,送我,我都不会穿!”那么低档的衣料,她穿着掉价呀。
不过,锦奾还没说出来,容问凝已经说了下去:“……殿下若嫌衣料不好,只要殿下跟户部底下的办事官吏知会一声,小店立即可以购买殿下指定的衣料,为殿下单独设计新颖款式,量身定制。”
如果把容问凝身上这套衣服改为高档衣料制作,穿到贵妇圈子的宴饮,倒是很能引人艳慕。衣服么,不就图个做工精细,衣料珍稀,样式新颖么。在贵妇圈子来说,人人的衣服都做工精细,衣料珍稀,大家主要比的就是样式新颖。
以前锦奾缠绵病榻,少于参加贵妇圈子的聚会宴饮,这时,摆脱放开了安然带给她的束缚,她当然要去参加贵妇圈子的交际了,目前正缺衣服呢,容问凝这么一说,锦奾郡主顿时就动心了,呵呵笑道:“安夫人真是好精巧的打算,送我十套衣服,就让我替你的铺子打通了户部的门路。”
锦奾看来也不完全是草包嘛,自己一说,她就懂了。容问凝大大方方地朝锦奾又是一福,说道:“殿下明鉴,民妇粗陋,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东西可以孝敬殿下的,就那家小店铺做出来的衣服,尚可入眼,还请殿下笑纳。”
锦妯本来就被容问凝说动了心,再次,想到容问凝的店铺,那不就是安然的产业么?她帮安然向户部开口,拿到了准予经营高级衣料的资格,安然不得一辈子感激她?对了,她就是要向安然卖好,让安然记她一辈子的情,最好能让安然后悔自己瞎了眼!
锦奾慵懒而又矜持地说道:“罢了,看在安大人的面子上,我就帮你这一遭,可不是为了图你那几身衣服。你那铺子叫什么名字来着?回头我就叫人去户部知会一声。这等芝麻绿豆的小事儿,不值得耍心眼儿。”她这几句话,既损了容问凝,又自高身份,最后还点了安然的名,叫他记着她送给他的人情。
容问凝忙向锦奾郡主道谢,说商铺的名字叫“天照轩”。安然被点了名,也只得跟着起身道谢。
接下来,东方明敬便同安然回忆了些旧事,又问杜宁启在丽龙八城的情况,说自己许久没有给杜宁启写信了。
锦奾郡主在一边,没听多久,就站起身,说要出去走走:“容德,扶我出去走走吧,趁着还有太阳,在树荫下晒一晒,最舒服了。再呆会儿,怕那太阳就要阴了。”东方明敬正跟安然说得高兴,只得被锦奾郡主拉走了。
晚上东方明敬就在公主府里设了小宴招待安氏夫妻,锦奾郡主说身体不舒服,没有作陪。
东方明敬是个感觉十分敏锐细致的人,他陪着锦奾去园子散步,两人还跟以前一样,谈话并不多,像两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但东方明敬就是莫名是感觉到锦奾的心情起了很大的变化,而且,锦奾对他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凭着感觉,东方明敬觉得他跟锦奾的关系似乎有向好的方向发展的趋势。
其实,他跟锦奾的关系,已经这样了,还能更差吗?
因此,席间,东方明敬心情很好,不往地劝酒,向安然打听杜宁启的情况。
安然觉得自己带上容问凝这个杀手锏,终于彻底断绝了锦奾郡主对自己的非份之想,大大松了口气,也很高兴,就很豪爽地跟东方明敬干杯,一边叙旧,一边酒到杯干,不知不觉便喝到微醺了。
赶在坊禁之前,安然和容问凝才坐了马车带着丫头小厮回来,因路上分坐两车,等回到寄园,容问凝也累了,正打算赶去给抚菡报个喜信,就睡下,不想,安然却握住了容问凝的手道:“跟我来。”
安然把容问凝扯进了自己的房间,劈头问:“阿凝,你要给郡主送礼,好好送就是,为什么要用十套衣服做诱饵,求郡主给咱们去户部办什么事?想办什么事,你自己不会去户部办?干什么要去求郡主办?你就没看见郡主那么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叫人看了生气!”
锦奾确实显得很倨傲,不过容问凝并不太在意。这些年,她在洛城商界摸爬滚打,好容易才打拼出七间商铺,并在商界闯出小名头来,绝非幸致。
她见识过比锦奾更好倨傲无礼的达官贵人,在容问凝来看,有得必有失,达官贵人们倨傲无礼,就让他们倨傲无礼好了,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只要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就算不亏。
因此容问凝看见安然这么说,有点不解:“我要是什么事都办得成,还去求锦奾郡主干什么?你当我生得下贱么?”她嘴快,说完这句就后悔了。
容问凝寒了脸,把手从安然手里大力扯出来,拿帕子擦着手,说道:“我低声下气,是为了谁?你以为我高兴在郡主面前奉承?很多事,不是光花银子就能办到的!再说,我不低声下气求人办事,你当我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容问凝只觉得自己累死累活,为安然做了这么多,帮安然帮到如此地步,安然却一点也不体谅她,也不明白她的心思,让她又是灰心,又是委屈,她一向倔强,很少流泪,却不知怎么的,那眼泪一下就溃了堤。她走完,一扭头就跑了出去。
安然没想到自己就说了那么一句,便被容问凝排揎了一顿,末了,还哭了,他想不通,他怎么就把容问凝给得罪了?他只是不喜欢在锦奾郡主面前被压一头,想提醒容问凝一声罢了。
雨桃听见容问凝回来了,也记挂着抚菡绣坊的事,便迎了出来,正好看到容问凝哭着从安然房里跑出去的一幕。
她是方太太的陪嫁丫头,小时候没少抱过安然,也算是安然的长辈,便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叫道:“五爷。”
第214章 画作
第214章:画作
作者:天际驱驰
安然对雨桃很尊敬, 忙把她让进房来。雨桃便问安然发生了什么事,容问凝怎么会从他房里哭着跑出去?
安然也不隐瞒,便据实以告, 末了, 还道:“我只说了一句, 阿凝就劈里叭啦说我一大堆, 还哭了,真小气!”
雨桃叹道:“五爷, 阿凝那是一般小气的女子?”看着太太养的这个孩子,心眼儿单纯清浅得不会拐弯,真叫她着急。
她只得又摇头又叹气,又道:“你要多体谅体谅阿凝,她要支撑这么大一园子的人吃喝拉撒, 容易吗?那七间商铺,间间都是她的心血。这世上的事, 大抵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不把自己铺子的生意做上去,就会被其他的商铺挤掉。商界竞争就像是一场永远正在考核的花榜,你的考花榜才五年一次, 你说谁更激烈?”
知道安然不大懂得生意上的事, 只劝道:“她想借着奉承郡主的机会,给阿菡的铺子拿到户部的经营许可文牒,在郡主面前忍气吞声,那是她的担当, 你以为她心头是情愿的?她就没点傲气?五爷啊, 你不理解她,还呵责于她, 那不是在她伤口上撒盐吗?你说阿凝心头难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