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修整了一下他们同学朋友的记忆。
左越忽然笑起来。
岁芒端了板蓝根回来,看他抵住额头笑得十分奇怪,不免感到疑惑。她乖乖走到他的面前,弯下腰问他:“你怎么了吗?”
左越仰头靠在沙发上,闻言放下手偏头看了她一眼。
“一定要走么?”他突然问。
岁芒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她把板蓝根放在茶几上,眨着眼睛无辜地望着左越:“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一定要走?”左越道,“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从哪里来。”
岁芒:“……”这快进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她感到眼前的左越十分危险,却无法说出具体哪里有什么可危险的,就是本能地悄悄后退,同时小声辩驳:“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左越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你知道。”他说,“可是为什么不和我说?”
他仰头望着岁芒,缓缓问道:“你是这个世界的神吗?岁芒……”
岁芒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她不会撒谎,更加不想再继续对着左越撒谎。
她悄悄瞥了一眼进度条,99%了。
左越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再次垂下眼,终于妥协了一般,声音低哑道:“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是真的吗?岁芒。”
岁芒被他念到名字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一震。
就像骆芹曾经跟她说的,上课突然被老师叫到名字的感觉一样。
她看着进度条还在缓慢移动,距离满格也只有一丁丁点的距离,便对着左越郑重地点点头,诚实地回答道:“是真的。”
左越松了手。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左越仰头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肤色有些苍白。他忽然嗤了声,像是想明白一般又问,“因为神会怜爱世人么?”
“我不是神。”岁芒摇摇头,“不过我的床头柜里还有点金子,你可以拿去换钱。这个房子之前一直租到高考结束了,也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回收,你……”
她交代后事似的急匆匆说着。
左越打断她:“我不明白。你来到我身边是为了什么——现在又为什么离开?”
岁芒看见进度条到100%了。
她笑起来,对左越道:“嘿嘿,以前都不知道你能讲这么多话。”
左越:“……”
“没事笑一笑哈,不然变成面瘫怎么办。”岁芒的手指开始变得透明,“以前也不知道你还会撒娇。”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眼看着岁芒的胳膊和腿也开始变得透明,左越的神情反而比最初更加冷静了。
他近乎冷漠地望着逐渐消失的岁芒,似乎眼底的光也在跟着她一点一点的消失。
“我喜欢你。”他平静又麻木地开口,“你也不知道吧。”
岁芒想伸手去捂住他的嘴:“嘘,可别乱说——”
左越生日小一些,这个时候好像还没过十八周岁的生日呢。
没想到她的手直接从左越的脸上穿了过去,画面一度十分惊悚。
岁芒吓得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左越:“……一定要走么?”
“我也不想的。”岁芒不好意思地扣扣脑袋,“本来想多陪你一段时间,毕竟人类的寿命也就转瞬即逝——啊,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左越只是盯着她,没有说话。
岁芒也有些丧气了:“算了,反正你也会忘记的。”
“不会。”左越突然斩钉截铁地开口,“我不会忘记你的。”
岁芒有点想笑,但她感觉自己的嘴巴好像也开始变得透明了。她的身体慢慢开始向上漂浮,一边飘一边变得更加透明。
她看见左越还是那副麻木的表情,只是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满满蓄起了透明的液体,眼圈也开始红了。
岁芒:“对不起,我——”
我不能再陪你啦。
她没能说完这句话,整个人消失在左越的眼前。
金色的脚链从半空中坠落,就落在他的脚边,发出细不可闻的轻响。
左越把它捡起来,面无表情地望着它。
或许从选中它的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隐约猜到,岁芒会有离开的这一天。她是从天而降一般突然出现的,是上天给予他的短暂的恩赐。
现在突然离开,似乎也都说得通。
而他充满私心送出去的这一根脚链,实际上什么也捆不住。
左越站起来,看向窗外。
窗外的天色一片阴沉,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伴随着逐渐密集的雨声,左越的眼底突然又有了光彩——脸上甚至出现了笑容。
他把那根细细的金色脚链拿起来,放在唇边十分温柔地落下一个吻,如同亲吻最亲近的爱人。
“还是这么可爱。”他低喃道,“就是记性不大好。”
窗外乍然落下一道惊雷。
气势磅礴的大风从窗户缝里刮进来,窗帘被高高地掀起——
屋子里光线昏暗。
空无一人。
……
……
……
窗外下着雨。
岁芒趴在桌子前,懒洋洋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菜谱。
“岁芒!岁芒!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站在她面前高声呼喊的,是一个形似土豆的生物——并不是人类。
单从外表来看的话,应该是一只土豆形的鲶鱼。
从他的声音和说话语气来看,就应该是一个大叔,同时还是这一家“澎人街传统澎人餐厅”的店长。
“我听见了,可是没有听懂。”岁芒又翻了翻菜谱,“什么叫三天之内要做出这一道菜……可我们没有食材?”
“就是让你去找食材啊。”鲶鱼说,“后天长官来了,要是没东西招呼他,你别想好过!”
岁芒问他:“去哪里找?”
“我怎么知道?是你找还是我找啊?”鲶鱼挥舞着长柄勺骂骂咧咧,“你不是个澎人吗!?澎人就要有澎人的样子——”
岁芒闭上眼。
有点头痛。
她稍微回忆了一下。
“澎人”应该就是普通人类的代称,“澎星”则是地球在这个世界的名字。
这个世界比较像她出生的洪荒大陆,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共同生存在这里。
和洪荒时期不一样的是,这些生物都拥有了很高的智慧和科技水平,有组织有纪律地生活在一起,基本上每一个物种都有着平等的权利和义务。
就连眼前这个并不怎么招人喜欢的鲶鱼精,也是一样的。
他根本不懂地球上的菜式,还整了个澎人餐厅来圈钱。
岁芒有点气,在鲶鱼第无数次催促她的时候,她忽然抬起手臂,当着他的面把手臂变成了一把刀!
鲶鱼整个鱼都傻了。
“我虽然是这家店的厨子,也擅长做你们说的澎星料理。”岁芒眨了眨眼睛,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可爱模样,轻轻挥了挥她削铁如泥的手臂,“但我其实是做珍兽料理起家的哦,处理鲶鱼类的粘液还挺拿手的。”
鲶鱼:“…………”
岁芒才不是在吓唬这位鲶鱼店长,她现在记忆不全,但还能隐约想起,自己在洪荒时期都料理过什么珍奇猛兽。
按理说她今天并不上班,刚到这个世界还头脑昏沉的厉害,本来是想要好好睡一觉的。
没想到被鲶鱼店长特意叫到店里来,居然是为了这种小事。
岁芒揉揉脑袋,困兮兮地从这个狭窄拥挤的澎人餐厅厨房门口的走道挤出去。
店里有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正在四处忙活着。
他的头发是整个浅到发白的粉色,没有耳朵,取而代之的是一边三个粉色的、像角一样的东西。
岁芒认得他,非常时期也可以当做食材的一种生物,六角龙鱼。
还是这家店鲶鱼店长的表侄子。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稀奇古怪的血缘关系。
这只六角龙鱼名叫凉启,不过平常大家都喜欢喊他粉仔。
他看见岁芒以后有点局促地在纯白的围裙上蹭了蹭他同样近乎纯白的手指,近乎纯白的脸颊慢慢泛起了粉色。
“岁岁岁、岁厨师长……你好。”他结结巴巴,“你要回去了吗?”
“嗯,我先走啦。”岁芒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翻出一袋自己做的虾片递给他,“这个给你,谢谢你之前帮我搬家。”
凉启继续结结巴巴:“不不不,不用……”
岁芒摆摆手走了。
餐厅外面还下着雨,岁芒一出门就撑起雨伞,兴冲冲地左右张望着。
这个世界可供发挥的食材实在是太多了,那个餐厅根本就不懂“澎人”,给个传说中的神秘菜谱,打开里面居然是西红柿炒鸡蛋,真的好无聊。
岁芒一想到那些珍奇食材和新兴料理,就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任务。
她从餐厅出来以后直直右拐,打算先去海鲜市场看一看。
没想到她不找任务,任务主动上门来找她了。
岁芒刚走到海鲜市场的门口,就看见一群穿着暗色长袍的人,正在鬼鬼祟祟地运送……一颗蛋?
……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一颗龙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