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防万一,脸上的妆,她没卸。
靠在床头就着烛火再次看那本剧本。
剧本今夜的剧情就是夏雪的死,没有提到碧莲这个人,自然就更不会有灵堂里碧莲受罚这件事。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因为原本青柠的设定是已经死了,可她活了下来,以致于她接下来的一切就都是未知,包括有她参与的场景,也包括此场景里相关的其他人?
那这个剧本对她来说有何用?
只是让她知道其他人的命运吗?
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
想到命运,她又不由地翻到结局部分。
“尖锐锋利的秤钩一点一点刺入咽喉,粘稠的鲜血顺着秤钩溢出来,却并不多,如血梅初绽。随着秤钩的一半没入喉腔,再以称物的方式将人勾吊起来,咽喉处钩挂的洞口因为受重而扯开扯大,滚烫的鲜血开始如泉喷涌,染红了整个颈脖”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步封黎正受此刑的画面,艾玛,她“啪”的一声合上剧本,打了一个冷颤。
变态,当今皇帝完全就是一变态,杀个人就不能痛快地杀吗?竟然发明这种秤钩极刑!
身子朝床头一靠,心里不免生出几分感慨。
世事真是无常,又有谁能想到此时嚣张跋扈、权倾朝野、风光无限,拥有着战神之名的四王爷步封黎,日后会兵变失败,受这般酷刑,落这等惨烈下场?
“嘭——”
一声撞击声骤然响起,吓了她一跳。
回过神,又接连听到了数声。
似是来自隔壁厢房。
隔壁不是空着没人住吗?
那这动静是?
老鼠?
不是,老鼠闹不出这么大的响。
听了一会儿,又没声了,她便也没放心上,将剧本塞到枕头底下,刚准备吹灯睡了,那声音陡然又响了起来。
且一声接着一声。
秉着不想惹事的态度,她本打算不理会,灭了烛火,躺了下去,谁知,隔壁越发闹腾,声响越发密集起来。
拉了薄被蒙住脸还能清楚地听到。
这还让不让人睡了?
她又起身坐起。
在黑暗里坐着听了一会儿,希望能消停下去,谁知,隔壁压根就没有停下的迹象,反而声响越来越大。
到底在干吗?
到底几个意思?
掀被下床,重新点亮烛火,拿了外衣披在身上,她打开门。
外面夜色深沉,应该时辰不早了。
来到隔壁的窗外,想看看里面怎么回事,发现里面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她敲了敲门,也没有回应。
试着推了推门,门又推不开。
她只得回房端了烛火出来。
好在厢房的窗户是开着的,虽然整个窗被钉上了一张类似渔网的东西,但是,网眼能看。
虽然有烛火,可毕竟是外亮里黑,看里面还是不好看,她不得不凑近网眼。
可她刚一逼近,还未看清里厢情况,就猛地看到一团黑影直直朝她飞砸过来,之所以说砸,是因为那东西的速度真的快得惊人,给人感觉就像是砸过来一样。
“啊!”她吓得惊呼,本能地往后一退。
好在有渔网阻挡。
那团黑东西就落在渔网上面。
借着烛火,那团黑东西的轮廓逐渐清晰,她惊愕瞪大眼。
蝙蝠!
赫然是蝙蝠!
大概是因为有火光,很快那只蝙蝠就飞走了。
因为眼睛也慢慢适应了黑暗,她的视力逐渐清明,能依稀看到屋里的情况了。
蝙蝠,很多只蝙蝠,非常多。
飞来飞去,飞去飞来。
而那接二连三的“嘭嘭”声,是因为这些蝙蝠撞到——墙?
不对,不是墙,蝙蝠有自身回声识别,不可能撞到墙,而且,此物有反光。
她再凝目细看。
是铜镜!
屋里四面墙前都立了一面很大的铜镜。
她记得,剧本上是有写,步封黎有一厉害武器,曾用于战场上,那便是蝠群。
众所周知,蝙蝠是靠回声定位,即它们的超声波发出去,碰到障碍物时反射回来的回声,以此判断地形做出反应。
面对平常之物,或普通地形时,都是漫反射,它们能接收到足够的回声,就能准确地做出判断,准确地避开障碍物。
可如果是面对极为光滑的平面,那就是镜面反射,它们能接收到的回声很少甚至接收不到,于是乎就不能准确判断前方有没有障碍,很容易就撞上去。
这也是为何在现代会有很多蝙蝠撞到摩天大厦的玻璃上的原因。
所以,故意放铜镜,是在训练这些蝙蝠?
也就是这时,她才明白过来,崔宁为何不将她安排到婢女们住的地方,而是将她单独安排在这里。
这是想吵死她,故意不让她睡觉啊!
第14章 怪可怜的
意识到这一点,她脾气就有些上来了。
至于这样对她吗?
有那么一刻,她差点想将窗上的渔网给割破了,把那些蝙蝠都给放了,让他们得不偿失去!
但她是个理智的人,思及这样做的后果,蝠群可能会危害人,她也可能会被处死,还是做了罢。
想着蝙蝠怕光,她将灯盏放在窗台上,希望能让它们消停下来。
可并无什么作用,它们照样亢奋得很。
悻悻回房,她试图无视这些,可根本做不到。
她有些神经衰弱,睡眠不好,入睡难、浅眠,特别怕吵,这样的动静她无论如何是睡不着的。
可如果不睡,熬一宿,第二天她整个人就会是懵的,头疼头大,就像是大病一场。
所以,还是得想个法子才行。
举着灯出了门,看到屋檐边上有几根长竹竿,她心念一动,有了!
回屋取了一把小匕首。
小匕首是原主青柠的,因为化特效装经常要用到小刀,所以她就拿了,跟那些硫化乳胶、酒精胶水以及色素一起,随身带。
再次来到隔壁厢房的外面,将灯盏放到窗台上,观察了一番里面几面镜子的位置,然后在渔网上挑了一处,用匕首小心翼翼划出一个“十”字,划破。
之所以划“十”字,是因为这样不会有洞,蝙蝠也飞不出来。
到时候,她再用她的那个酒精胶水沾一沾,就根本看不出。
十字划好,她去屋檐边取了一根不粗不细,够硬度也够长的竹竿,再小心翼翼地从那个划破的“十”字处一点一点插进去。
对着离窗最近的一面铜镜,用力一戳。
“哐当”一声,铜镜倒地。
声响不小,她赶紧四下环顾,看有没有惊动别人。
还好,此院中只有这两间厢房,而且,蝠群原本弄的动静就很大,所以这一声也不显突兀。
如法炮制,她又去戳左边的那面铜镜。
既然这些蝙蝠无法识别出这四面铜镜,屡屡撞上去,她就将铜镜弄倒好了。
左右两面也倒下,就剩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有点问题,不仅因为它最远,它还是跟窗面对着的,以她的这个方向戳过去,会将铜镜戳得往后倒靠向墙,而不是倒到地上。
所以不能戳正面,只能从侧面弄倒它。
好难。
而且动作幅度还不能太大,以防将“十”字破口拉扯大了。
就在她惦着脚尖,艰难吃力地戳啊戳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嗓音骤然在身后响起:“你在做什么?”
她吓了一跳,手里的竹竿没拿稳,脱手而出,“咚”的一声,滑落到屋里的地上。
惊错回头,对上男人清冷凌厉的眉眼。
步封黎!
她呼吸一滞,慌乱转身的时候脚下差点绊倒。
“王王爷。”连忙行礼。
男人瞥了她一眼,眼梢轻掠,又扫了一记窗台,视线在那个“十”字略一盘旋,再度启唇,声音越发低沉了几分:“做什么?”
“哦,奴婢见那些蝙蝠一直撞到铜镜上,有的就这样活活撞死了,怪可怜的,奴婢就想着将那些铜镜弄倒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血案,可房门打不开,奴婢就只能从窗户这里弄。”
边说,边转身看向窗户里面:“王爷您看,地上死了好多只呢。”
说话的同时,还伸出手,准备去抓男人的衣袖,被男人嫌恶地将手往身后一背避开。
料到他会这种反应,在他看不到的方向,向青柠挑了挑眉。
“还有,王爷,”她转回头,本准备继续说蝙蝠的事,蓦地发现男人的视线落在她披散在肩的头发上,她呼吸一紧,这才惊觉过来自己虽脸上的妆未卸,但发髻都解了,头发是披散下来的,而她的头发是——
卷发!
反应几乎就在一瞬间,她垂眸颔首,娇羞一笑:“奴婢曾经在宫里见到,有位他国来的女使,头发卷卷的,特别好看。得知今日要来四王府,奴婢昨夜特意拿了火钳烧热给自己的头发也烫成这样的,本还想着,白日里都要梳成发髻,没有机会给王爷看呢,不曾想今夜倒机缘巧合给遇上了,让王爷见笑了。”
说完,低头搓手,绞衣襟,一副害羞到极致、紧张到极致、又激动到极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