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主峰养这一棵树便够了。
不然多麻烦。
又这样过了许久,归墟五峰变成了仙山,山外大陆孕育出人、妖、魔。
有一天,山上来了一个邪魅俊俏的郎君。
郎君有一双紫色的凤眼,看起来多情又无情,左额头带金紫色穷奇羽毛图案,穿着带绣着诡异金纹的黑袍。
渊冥扛着一把大刀,扬着头对正在浇灵髓的玄苍道:“玄苍,我乃魔域渊冥!”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邪魅郎君直接出招道:“我很无聊,你也很无聊,所以咱们打一架吧!”
玄苍蹙眉,闲散抬手,随随便便将渊冥打趴下,眼也不抬道:“不要打扰我种树。”
渊冥咬牙切齿地爬起来,连滚带爬下了山,还不忘撂下狠话:“我还会回来的!”
之后的日子里,渊冥这个二五仔隔三差五就来挑战一番,一来二去,玄苍终于被他的诚心打动,肯认真对待这个无聊的对手,两人甚至还时不时的坐而论道。
不过遵循大道无为的仙尊,和信奉以强为王的魔尊从来谈不拢,每次都不欢而散。
渊冥天天是被玄苍气得紫眸冒金星,跳着脚下山,还要嘀嘀咕咕道:“你和扶桑神树两个欺负我一个!”
仍然不会说话的扶桑神树每每哭笑不得。
打打闹闹的日子里,扶桑神树衍生出三足金乌。她快乐的看着三足金乌长大、成熟、逐日而去。
然后开始着急了。
她为什么还不能化形?
她也想同玄苍一样自在快活地行走。
扶桑神树连自己拥有躯体后要做的第一件事都想好了——
她要跟玄苍好好吵一架。
玄苍自己收了凡人为徒,渐渐有了归墟仙宗,整日被不听话的长霄、霓玉、无妄和昊元惹得烦不胜烦,偏偏非要怪到她头上。
“若不是因为你,我才懒得管这些。”玄苍这样说。
扶桑神树觉得他满嘴歪理,玄苍却理直气壮得很。
那日暴雨,山上有凡人,扶桑神树特意撑开叶冠给他们躲雨,不就是想要照顾这些小屁孩吗?
教人修炼真的很无聊,他宁可去揍渊冥。
但看在扶桑神树这么努力的份上,他只能勉为其难了。
玄苍不说,扶桑神树压根不会了解,她就这样憋着气,对灵智化形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没过几年,扶桑神树的灵智突然化生出形体。
她可以脱离本体神树了!
她蹦蹦跳跳地看着自己的手和脚,不再是黑枝绿叶,而是白嫩嫩的女郎的躯体。
和凌酒酒几乎一样的躯体。
女郎生来爱俏,她也不例外。
少女随手一转,与虚空中凝出水镜,打量着自己的样貌。
圆圆的杏眼,略翘的鼻子,恰到好处的嘴。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美人,但这不妨碍她感到满意。
少女又对着水镜龇牙咧嘴,练习了几个生气的表情,这才指尖一抖,让水镜变为月白灵蕴,还归仙山。
由此,扶桑神树灵智所化的少女踌躇满志,二话不说就要去找玄苍理论。
可是她边走边纳闷。
奇怪,玄苍今天怎么不在树下修炼?
一声惊雷打断了她的思考。
少女看着风云骤变的穹顶,积蓄的乌云像是打翻的墨盒,几道丈宽的白雷轰然而至。
是突破大乘的天雷劫。
她来不及思考,追着雷光奔跑,很快看到了天雷正中盘腿而坐的黑衣青年。
见青年阖目安然,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是气还没有喘匀,便见一道天雷划破天际,直冲玄苍。
一瞬,亮如白昼。
许是玄苍代表整座仙山渡劫,这道天雷的威压远超普通的大乘天雷劫。
玄苍很可能无法承受这道惊雷。
少女行动快于思考,飞快地扑倒在青年怀里。
玄苍脸色突变,因看清怀里的少女,本就苍白的面色几乎褪去全部血色。
天雷同时落在两人身上,像是重锤将温软的少女压进他怀里。
玄苍抱紧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怀里的女郎。
正对上月亮一般明亮的眼睛。
“玄苍,我是扶桑神树。”少女在雷劫的剧痛中勉强弯出一个笑来,单单纯纯地介绍自己。
玄苍如深山幽谷般平静的眼色裂开,眸光在霹雳雷电里似山海崩坏般颤抖:“你不该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不喜欢他这样凶巴巴的态度,却又不想把所剩不多的时间用来争吵,只用自己崭新细白的手指戳了戳他紧绷的面颊,苦苦撑着眼皮,道:“玄苍,我可能要睡着了。”
“别……别睡!”青年脱口而出,却没能留住奄奄一息的少女。
灵智因雷劫退化,玄苍眼睁睁地看着怀中的少女变成一捧带着碎闪的细光。
消失在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周日或者周一大概就会完结啦!感谢大家的支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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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玄苍仙尊历劫时封闭了归墟主峰, 归墟修士没能见到天雷劫的本貌。
长霄等修士只知道扶桑神树与玄苍仙尊共同历劫,灵智全损。自此后,玄苍仙尊便将扶桑神树本体藏于袖中, 没日没夜地以灵气蕴养。
原本清冷的仙尊变得更加寡言,若没有修士主动请教, 他会整日盘膝于归墟主峰, 观天地星轨以领悟道意奥妙;时而四处游历,收集灵髓。
世间修士皆道归墟仙宗的玄苍仙尊道法高深, 道心无垢,若非为了弘扬道法, 早已踏入仙途。
只有玄苍自己知道,他不成仙, 是放不下扶桑神树的因果。
这一瞬间, 凌酒酒忽得感觉到了玄苍的情绪——
玄苍常常记不得时间, 更遑论哪一日的月亮格外皓白,或云海殊然壮阔。
但修炼时, 却总是想起少女明亮的眼睛。
每一次念起, 都比上一次更加清晰。
荒山化身的仙尊, 从来没有什么感情, 更不会思考自己对扶桑神树化身的少女是什么样的心思。
他只懂自己的需求——
他要保护好扶桑神树。
至于这种保护是出于投桃报李,或是因为那双清澈而生机勃勃的眼睛,他懒得想。
总归, 他和她天生就是一体。
扶桑神树本就长在归墟主峰, 那么扶桑神树所化的少女也该被他养在怀里。
世上没有比这更明白的道理了。
凌酒酒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三足金乌的元血能为她展示玄苍的心情,视线已经被拉回扶桑神树的视角。
扶桑神树回归本体,时常在半梦半醒中,若非身边总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髓, 恐怕要百年才能完全醒来。
她彻底清醒后,又陷入深深的沮丧。
因为她跟之前一样,灵智被困在了本体之中。
她只好百无聊赖地透过玄苍的袖口看着外面的世界。
人修、魔修和妖修都在变化,渐渐地,紫眸邪魅、张扬又好强的渊冥不再出现在归墟。
她从其他人的话里听出来,人修和魔修道不同不相为谋,仙尊和魔尊的私交再好也不能弥补人和魔之间因抢夺资源而产生的积怨。
渊冥和他们终于站到了对立面,
渊冥不来,归墟主峰也并不冷清,因为有越来越多的陌生女修来到归墟,她们有的英姿飒爽,有的婀娜多姿,袅袅婷婷地来到玄苍面前,提出要与玄苍结为道侣。
然后被玄苍一一回绝。
扶桑神树知道“道侣”是什么,也觉得玄苍的确需要一位道侣。
听说渊冥那个二五仔都换了好几任道侣呢。
但每每玄苍回绝,她一方面腹诽玄苍的挑剔,另一方面又暗暗松了口气。
她认认真真地思量过,等自己可以再次脱离本体时,要寻找什么样子的道侣。
想来想去,居然觉得玄苍是最好的。
扶桑神树并没有因此害羞。
她现实地认为,当世没有比玄苍更好看、更厉害、更会种树的郎君了。她当然要选他。
由此,她就更加着急地想要长大,每天全力以赴地吸纳灵蕴灵髓。
这导致了玄苍困惑地探出手指摸着她的头,自言自语道:“怎会这般能吃?”
如此平静的日子没过太久。
人修和魔修的纠纷愈演愈烈,玄苍不得不离开归墟履行自己作为“归墟仙宗仙尊”的职责。
扶桑神树藏在袖中,看着水深火热的洲域,不明白为什么玄苍和渊冥可以共处,人修和魔修却不行。
直到他们到了休鹿秘境中驱逐雷隐剑修,看到了被诟病为邪魔的魔修建设的休鹿,被自诩正义的雷隐剑修摧毁,她终于知道了人心的复杂。
在有限的资源和利益面前,人修和魔修皆兼具善恶,以极端的方式完成“损有余而补不足”的天道,虽然无情,却也是必然。
人修与魔修的一场大战,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