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宣宁侯府小侯爷在殿外求见。”
搭在桌案上的指尖一顿,那条绣着半点儿雏菊的手帕,又骤然出现在他脑海里。
脑中的讥诮声不绝于耳,容珣眸底染了一层微微暗沉的光。却只是一瞬,他又闭了闭眼,轻声说:“召他进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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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青宫内。
房间里的杜衡香燃起,丝丝缕缕的香味儿弥散开来,却少了几丝原本的淡雅,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旖旎。
端着热水进来的宫女,瞧见床榻上的那一片狼藉时,全都悄悄红了脸,视线止不住地往榻上瞟。
层层叠叠的帘幔内,小姑娘露出的半只脚丫白皙,像是累极了,她卷翘的睫毛安静地覆在眼睑处,不时发出几声梦呓般的低喃,在如此暧昧的房屋内,就连扶柳的面颊也红了几分。
殿下这些年可从未碰过谁。
哪怕是她也想不到,殿下竟然会对孟姑娘有这样的心思。
毕竟两人还是叔侄关系,想到容珣临走前的交待。扶柳轻轻将被子掩在了孟娆身上,对几个宫女吩咐道:“今晚的事儿谁都别说出去,尤其是孟贵妃那,先小心瞒着。一切等殿下回来再做打算,明白吗?”
宫女纷纷应下,再不敢多瞧一眼,小心将床榻收拾好,才随着扶柳匆匆出了门。
屋外风雪未停,鸾青宫悬挂的灯笼刚刚熄灭,扶柳抱着换下来的被褥,刚关上房门。院外,一名宫女匆匆跑了进来。
“扶柳姐姐!”
扶柳轻斥道:“什么事?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
小宫女跪在地上:“叶贵妃带着补品来鸾青宫探望贵妃娘娘,结果被侍卫拦在了宫外,生了好大的气,您快去瞧瞧吧!”
红墙深瓦的宫门外,叶白柔披着黛紫色的斗篷站在门前,面上已经染了薄薄一层怒色。
“本宫不过是来给孟贵妃送些补品而已,你们一个个地拦着本宫,难不成本宫是来害孟贵妃的不成?!”
守门侍卫伫立在风雪中,步伐丝毫不曾退让,只有一旁的太监小福子赔着笑脸:“叶嫔娘娘息怒,奴才已经派人去通报了,您再稍等片刻。”
稍等稍等,又是稍等!
叶白柔现在一听这两个字就火大。
上个月她递给容珣的书信,到现在也没个回应,她问前来送信的太监是什么情况,太监只说让她等等,殿下自有安排。
她一等就是一个多月。
好不容易把容珣盼了回来,偏偏回京当天,他就被皇上软禁在了宅子里,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更别提派人送信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派人暗中盯着鸾青宫,直到昨天晚上,她从宫女口中知道了孟娆进宫的消息。
几乎是孟娆前脚刚到,容珣后脚就带侍卫包围了鸾青宫。
尚书郎是子时撤的兵,可容珣却在鸾青宫待了整整一晚上。
这么危机的时候,容珣竟然能在鸾青宫待一晚上,他做事向来谨慎,竟然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政变。
叶白柔根本不敢想这意味着什么。
她妆面都顾不得画,就匆匆从寝宫赶了过来,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几个奴才绊住了脚。
叶白柔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心情难以平静。
肆虐的寒风吹得她面颊生疼,偏偏小太监还在面前赔着笑脸。叶白柔越看火气越大,张了张口正要发作。院内,前去通报的宫女匆匆赶了过来。
“孟贵妃身体欠安,已经歇下了,请叶嫔娘娘改日再来吧。”
叶白柔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孟贵妃身子骨向来硬朗,从未生过什么病症,哪里是孟贵妃欠安,这分明是孟娆欠安!
情绪一时涌了上来,叶白柔再也顾不得思索,一脚踢开了跪在面前的宫女,微笑道:“没关系,本宫正好带了补品,这就进去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补之前的。因为快收尾了,确实卡文,加上最近一直手机码子,速度赶不上,我今天凌晨再补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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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太监侍卫纷纷上前阻拦。
生怕惊动了里屋的人, 侍卫们也不敢将动静闹得太大,眼见叶白柔已经进了院里。侍卫伸手正要将她打晕,却没想到, 叶白柔蓦然停住了脚步。
她呆呆地看着前方。
茫茫大雪中, 几个抱着被褥的宫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绣着鸳鸯戏水的软缎料子上,一小块殷红的血渍刺眼。
“你们……”缓慢眨了好几下眼睛,叶白柔死死盯着那块血迹, 语声沉得发涩,“你们拿的是什么?”
宫女没想到叶白柔会进来,微微怔了一瞬, 正要俯身行礼。一旁的扶柳忽然道:“孟姑娘来了癸水,奴婢们刚将弄脏的被褥换下,正要送去清洗呢。”
来了癸水?
好一个来了癸水。
来了癸水怎么可能弄成这样,还真当她是傻子不成!
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 叶白柔尽量平复着情绪,酸软得连牙根都微微发颤:“叫孟二姑娘出来见本宫。”
扶柳福了福身子:“孟姑娘已经歇下了, 叶嫔娘娘若有什么事,请直接去养心殿同殿下说。”
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叶白柔心里的火气止不住上涨。
再怎么说她也是皇上的宠妃, 虽然位份不如孟贵妃大, 可这三宫六院她想进哪个就进哪个, 又有谁敢拦着?
叶白柔实在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宫女也敢拦她。
她对随行宫女使了个眼色, 随行宫女领会到了她的意思,扬起手正要朝扶柳打过去,一旁的侍卫目光一寒,瞬间抓住了宫女的手。
“这里是鸾青宫, 孟贵妃是九殿下的养母,叶嫔娘娘可要想清楚再动手。”
特地咬重“九殿下”三个字,侍卫平静的语声不卑不亢,却不难听出其中的警告意味儿。
叶白柔脸色微微一变。
容珣生母早就亡故,倘若日后登基,孟贵妃可就要被尊为太后了。
她以后还要做容珣的妃子,若是现在就与孟贵妃有了冲突,倒容易被人扣上大不敬的帽子。
想到此处,叶白柔指尖僵了僵,眼见随行宫女已经完全没了反抗之力,她猛地一挥衣袖,转身向院外走去。
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没关系的。
她为容珣做了那么多事。
为了他放弃陈珏,为了他进宫,几乎为他放弃了一切。
容珣不会不顾她的。
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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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大雪肆意,养心殿内的宫女添好炉火便退了下去。
桌上茶盏已经半凉,两人都未再提过之前在平阳的事。
陈珏伸手将桌上的地图摊开,指了指其中的两处,对容珣道:“这是太子领兵驻扎的地方,如果宫内有异动,我觉得他会从这里起兵,越过业城,直逼京中。”
顿了顿,他说:“城西几个月前刚刚发过大水,堤坝还未修好,防守最是薄弱,如果他攻这里,以城西的那些病孺残兵,估计坚持不了三天……”
平静的语调传入耳中,容珣脑海里的声音却鼓噪起来,嗡嗡切切鼓噪吵得人耳膜生疼,连带着太阳穴也跳了起来。
视线快速在图纸上扫过,容珣闭了闭眼,问:“你手下有多少人?”
陈珏沉吟半晌,正要回话。守在门外的赵安轻轻扣响了门。
“殿下。”
容珣:“什么事?”
赵安小心翼翼道:“叶嫔娘娘在殿外求见。”
房间内气氛安静了一瞬。
站在门外的赵安又小声补了一句:“……是从鸾青宫过来的。”
嗒——
陈珏拿着图纸的手一僵,指尖轻轻碰在了茶杯上。
不轻不重的声响,让容珣脑海里的声音在一瞬间聒噪起来。
“瞧瞧,他在担心呢。”
“你觉得他是在担心谁?”
“是叶白柔,还是你的小侄女?”
“……”
他抬起眼眸看向陈珏,舌尖漫上极淡的血腥气,轻轻偏了偏头:“要见见叶嫔吗?”
陈珏回过神来,他没有察觉到容珣情绪的变化,只是重新将图纸放回了桌上:“没什么好见的。”
他低声说:“我先回府里,等清点完人手,就让阿昊传信过来。”
容珣看着他。
许久,他垂下眼睑,嗓音极轻地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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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珏出来时,叶白柔正侯在殿外,狐绒斗篷上落了薄薄一层雪。
自她进宫以后,便再没见过陈珏。当初那个站在叶府门前等她的男人,此刻竟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之前容珣被软禁时,她也曾向宣宁侯府传过书信,希望陈珏能帮她打探一下消息,可她却从未收到过半分回应。
就连她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以前的陈珏,对她可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眼见陈珏越走越进,叶白柔换了副柔弱的样子,轻垂下眼眸,刚想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