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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贵妃确实没法儿变出一套宅子给孟娆住。
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孟娆暂时搬到容珣那里,可她没想到小时候常常粘着容珣的孟娆,居然说什么也不同意。
颇有几分宁愿要饭也不去住的气势。
她劝了半天也没结果,只能先让孟娆去休息,又托人传了个信给容珣。好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容珣就来了。
院内的花瓣落了一地,有风吹过,树梢洒下一片清凌凌的雨露。容珣坐在窗前,静静听着孟贵妃所说的话,视线落向天边的残云时,忽然笑了:“她不肯?”
很轻很淡的语声,似乎并未有多少情绪,却让孟贵妃的语声莫名顿了下。
抬头见容珣神色如常,她默了一瞬,才接着说:“毕竟七年未见,有些生疏也正常,待会儿等娆娆醒了,你亲自见她一面,她想起小时候的事儿,肯定会跟你回去的。”
毕竟七年未见,有些生疏也正常。
容珣凉凉地弯了下唇:“母妃都劝不了的事儿,我说又有什么用呢。”
他静静从木椅上起身,原本隐没在暗处的五官经光线一照,透出几许苍白的冷来,衬得一双眼瞳过分幽深,冷淡得近乎不近人情。
“娆娆长大了,有她自己的想法,母妃不必太过忧心。”
没想到容珣会拒绝得这么干脆,孟贵妃连忙拦住了他:“我怎能不忧心!昨晚若不是她脸肿得太厉害,本宫都不知道她被打过,本宫出去接的时候,她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连眼泪都没掉,本宫真担心她……”
哽咽的语声传入耳膜,容珣脚步一顿。
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连眼泪都没掉。
容珣眉心微不可查地跳了下。
昨晚上被鱼咬过的位置,竟又灼痛了起来,他衣袖下的指尖微动,缓缓覆在伤口上,而后漫不经心地碾了下去。
“没哭吗,”鲜血从伤口处涌出,容珣闭了闭眼,轻笑,“怎么会。”
他淡淡地说:“她一向是最爱哭的。”
容珣没有再看孟贵妃,转身向院外走去。
宫门外,忽然响起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容珣停住脚步,皱眉。
光线斑驳的树影下,一位身着明黄长袍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看到容珣的一刻,他额上青筋鼓起,整个人都显得怒气冲冲。
“逆子!”
容珣眸色一暗,很快又垂下眼,跪在地上:“儿臣见过父皇。”
话音落下的同时,皇帝一巴掌朝他攉了过去。
容珣闷哼一声,嘴角沁出血丝。
一块光泽细润的玉佩丢在地上。
皇帝怒斥道:“你给朕解释解释,你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婉嫔的寝宫里!”
周围的太监宫女纷纷跪倒在地。
容珣看了眼玉,神色还算平静,抬了抬眼睫,正要开口说话。
南厢房的寝宫窗口,一个少女悄悄冒出了头。
她的发丝被风吹开,半边小脸微微泛红,眼中还带着些许没睡醒的茫然。抬眸与他对上视线的一刻,忽然皱了下眉,似乎并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容珣睫毛微动,刚想将视线移开。
可下一秒,他就看到小姑娘弯起眼睛,用手指着自己的脸,对他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
作者有话要说: 孟娆:“小叔叔居然也被打了,好巧呀!”
容珣:“是啊,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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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孟娆以为容珣会因为她的举动而生气。
却没想到,容珣居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淡淡地将视线挪开了。
阳光照在他侧脸上,皇帝玉中嵌金的扳指,在他肌肤上留下一道鲜红的痕,他嘴角带血,似乎伤得比孟娆还重。
可他却平静的毫无波澜。
哪怕太监宫女都看着,他也没觉得屈辱,眼中情绪很淡。
孟娆愣了愣,才隐约想起,责罚对过去的容珣来说,早就成了家常便饭。
书里的世宗容鸿荒淫残暴,常年沉湎于酒色,后宫光是册封的妃嫔就有上百人,年龄二十以下的宫女又有近万人。
究竟宠幸了多少个,连容鸿自己都说不清,子嗣更是多不胜数,最大的二皇子年近三十,最小的十八皇子还是个奶娃。
所以他养孩子就跟养蛊一样,一边死他一边生,少了哪个他也不心疼,后宫竞争格外惨烈。
容珣生母在他六岁那年就去世了,他先跟着赵婕妤,赵婕妤将他当成是争宠的工具,稍有不顺就对他严加责罚。
后来赵婕妤死了,他又跟着慧嫔,慧嫔待他更为严苛,时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而他没有生母庇护,又成了一众皇子打压的对象,其生存环境可想而知。
他曾被关进不见天日的暗牢里,也曾浑身是血地被宫人踩倒在泥泞中。他的骄傲在生存面前,早就变得分文不值,所以这一巴掌对容珣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孟娆的坏笑,也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幸灾乐祸的眼神容珣见多了。
他心里早就惊不起半点儿涟漪。
孟娆咬着手指头,神情似乎有些遗憾。
孟贵妃匆匆从房里走了出来,看到容鸿的一刻,慌忙跪倒在地,劝说道:“皇上息怒,此事定有什么误会,珣儿……”
“你敢还给他求情?朕看你们两个就是沆瀣一气,婉嫔的事儿,说不定和你也有关系!”
容鸿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在了孟贵妃肩膀上。
哗——
孟贵妃发间珠玉散落一地。
孟娆下意识起身,半掩的窗户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容鸿动作一顿,回头朝南厢房看去。
缠缠.绵绵的朝颜花旁,身着藕粉中衣的少女站在窗前。她唇瓣樱粉,睫似蝶翼,如云似雾的秀发松垮垮挽在耳后,露出的半张小脸娇艳无比。
迎着清晨朦胧的光线,容鸿隐约能看到她藏在衣襟下方的锁骨。
清纯中带着一抹欲.色。
嫩得能掐出水儿。
就连她眼中的嗔怪之意都变得动人起来。
容鸿目光微怔。
伏在地上的孟贵妃连忙抬头,对着孟娆道:“娆娆,见了皇上还不过来行礼!”
孟娆回过神来,掩去眼中的怒气,裹了件斗篷就从南厢房跑了出来,匆匆跪在容鸿面前,俯身行礼道:“民女见过皇上。”
声音又轻又软,与刚才气呼呼的样子全然不同,连带着清晨的风都多了几分醉人的味道。
容鸿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
久久没有回应,孟贵妃担心孟娆会因失了礼数而受罚,忙道:“皇上,这是臣妾兄长家的孙女,自小在宫外长大,前些日子才回到京中,一时不懂规矩,冲撞了皇上,是臣妾教导无方,还请皇上恕罪!”
说着,她就俯身要请罪,却不料容鸿忽然笑了一下:“哦?是爱妃兄长家的孙女?那她今年多大?”
忽然出口的“爱妃”两个字,在融融暖风中莫名刺耳,容珣抬起眼睫,定定地看着容鸿。
孟贵妃对容鸿的想法恍若未闻,如实答道:“今年十七,元月生的,还望皇上念在她尚且年幼的份上……”
“元月生的,不小了,”容鸿笑着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孟娆道,“这都快到了出阁的年龄了。”
意有所指的语调,让周围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容珣眸底黑雾森森,冷得像是凝了层冰,忽然低声道:“是快到年龄了,所以孟文昌前段时间才刚给她许了亲事。”
容鸿面上笑意顿住,回头看向容珣。
鸦青色华袍流转出几丝细弱的光,容珣轻抬着眼睫,淡淡地与他对视。
目光毫不避讳。
晨风中莫名就多了几分燥意。
容鸿眯了眯眼,冷笑:“贵妃说她才回京不久,你对她的事倒很熟?”
“她算儿臣半个侄女,儿臣过问一下也是应当。”容珣重点咬重“侄女”两个字。
气氛降到冰点。
容鸿的面色果然难看起来。
侄女又怎么样?
以往的姑娘他想要谁便要谁,又有谁敢多说一个字?
婉嫔的账还没完,容珣又在众人面前这么扫他兴致,今天他不弄死容珣都算轻的。
周围的太监宫女瑟瑟发抖,容鸿面色冷沉,一拂袖摆正要下令,身后,一直没说话的孟娆忽然小声打了个喷嚏。
“啊啾——”
声音轻轻软软,在落针可闻的庭院里异常清晰。
容鸿忍不住回头看去。
小姑娘双瞳里含着水雾,像是憋了好久才发出这一点儿声音,见容鸿看过来,似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慌忙垂下脑袋,糯糯地说:“皇上恕罪,民女不是有意要冒犯皇上的。”
说着,孟娆俯下身来,就要请罪。容鸿却忽然笑了:“打个喷嚏有什么要紧的。”
他收拢了袖摆,语声和蔼地问:“昨晚上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