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半。
沈攸寒即将放学。
欧管家的车这天应该小孩另外的活动,并没有停在宝致门口。
沈恪之从阳光房里出来,发觉躺在圆桌上的手机竟有无数个虞敛月亲自打来的电话,可在虞敛月再度打给他之前,沈恪之看到频幕上“南妍妍”的名字在跳动。
他几乎本能地按掉。
不过,未多久,一个公共电话打来,声音却羽毛轻颤,微弱低沉,“沈恪之,我是妍妍,请你一定要把我的话听完,有人问我要了寒寒的幼儿园地址……他们很有可能会对她不利。”
“所以,你全都告诉了他们不是吗?”
沈恪之异常愤怒,他正在遭受一场无妄之灾,他匆忙挂断了电话,抓着手机,强压下所有排斥情绪,开着车前大灯冒冒失失地闯进了车道中央。
车载蓝牙为他接通了新的电话。
“沈恪之,我到清河了,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虞敛月目光失去焦点,强烈的不安促使她捏起的纸巾皱巴巴的,却始终攥在手里,她害怕道,“你怎么一直不接我的电话?”
“我只是没看到。”
“什么事也没有。”
他不可能不替她照顾好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也不能让重担交给这一个看似强大的女人。
上一次去幼儿园是多么的情绪高涨与期许,这一次相应他就承受多大的折磨。
“你不要乱想,去吃一顿西餐或者买两个新包……”
“沈恪之,别骗我。”虞敛月半闭了眼,眼睫微颤,听见他狠狠一手砸在方向盘的声音。
“有人想要带走沈攸寒,我正在赶往幼儿园的路上……”
又是一个该死的红灯。
虞敛月没来得及听完,疯狂朝着宝致幼儿园的方向赶过去。
车子陡然转弯,似乎是有擦碰。
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从来受不到命运的眷顾,所以也没有想过要祈求任何人的宽容,试图过上轻松而富裕的生活——
为什么仍会有人会想要伤害她的女儿呢。
老操控者的剥夺,对她一个人难道还不够吗?
去往宝致幼儿园的虞敛月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贱女人,我看到你车牌经过清河市的行车记录了。”
“你是?”
虞敛月语气严肃,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已经在发生。
赖梅华破口大骂:“你没听出来吗?我是你老公的亲妈!”
“没教养的丫头!对别人就么就这么冷酷无情呢。”
“你女儿在我手里,”赖梅华有恃无恐地威胁道,“你要是不想她有了难以忘怀的童年回忆,我就劝你早点过来。”
她和沈恪之在宝致门前碰头。
但谁也没有见到他们的寒寒。
“沈恪之,是你妈妈,”虞敛月像是失去了重心一下子站不稳了,她抓着沈恪之的衣袖,呼吸也急促起来,“我这不是怪你的意思,她之前有没有和你透露过什么?”
“她一句话也没说。”
“那你怎么会得知沈攸寒不见了的消息?”
沈恪之面无表情,“南妍妍。”
“打给她!我们救过她的!”
虞敛月无力继续抗争了,她可以为了自己人格作出循序渐进的改变,却无法抑制再一次容忍任何人永远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别慌,我打给她。”
“南妍妍,你说清楚,问你的人是不是赖梅华,她有没有提前透露她要带沈攸寒去哪里——”
南妍妍顿了顿,仅存的良知提醒她要说出口有关他们行动的一切,可南妍妍不希望自己也因此陷入泥潭。
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她拿了赖梅华的一万块钱,她以为一切都只是小玩小闹,所以为赖梅华介绍她妈和秦叔的时候,也没有迟疑太久。
他们刚回国,也需要一份像样的工作。
而她需要钱。
“我记得秦叔有个冷库。在西溪岸市场对面。”
“他们可能会把她带到那里去——不过我也不确定,因为赖阿姨是寒寒的亲奶奶啊……”
“敛月,你站起来,我们得一起出发。”
他是她的男人,他理应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奉上。
可他却害她落入狼狈境遇。
虞敛月立即站起身来,她也不能拖他的后腿。
沈恪之的大手有力地握紧了她的手。
“你先在车上吃点东西,待会我们绕清河半圈才会到那里。”
“沈恪之,他们的目的一定是要钱,”虞敛月眸光正敛,“你带了多少?”
“四百五十万现金,我已经让章生放到我的后备箱了,”沈恪之面色沉着地为她系上安全带,“要打发他们,或许远远不够,我会让财务的人之后跟过来。”
虞敛月祈祷着,“只要他们不能要碰寒寒就好。”
“别怕,寒寒也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弱小。”
“可我不能相信,那一群社会不安分子会做出什么激进的事情来,寒寒只有七岁,她还没来得及上小学,”虞敛月咬了咬干燥的唇,“是我矫情太甚,早该到寒寒身边根本就不会有这种事情。”
“是我,没能照顾好她。”
这时,蓝牙车载电话再度响起。
“沈先生,您想要见到你的女儿,就要来我们西溪岸的菜市场,从后门进来,我们要一千五百万。”
“钱不够,能先给一部分吗?”
语音开了外放。
“我有。”
虞敛月尽可能表现出应有的理智来,“我带了银行卡,但一下子取不了那么多,你们可以在得知密码后去银行取……”
“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啊,去银行被警察抓!”秦洪玉抬头纹皱起,一手刮过毛糙的胡须,不管不顾地打断道,“虞敛月小姐,早有耳闻,你可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啊。”
“麻烦你把话听完,或者我给你转账,境外卡国内查不了。”
“这还差不多。”
电话切断,沈恪之谨慎地问她,“你哪来那么多钱?”
“刚接到国外一个订单,前期打款已经到账了。”
沈恪之:“工厂后期需要任何资金……”
虞敛月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我当然找你。”
虞敛月逐渐冷静下来,心脏好像也逐渐波动恢复正常去,她才知道之前是自己忙昏了头,明明是担心家人的安危,她为什么胡乱在小诊所配了药。
如果她能来得更早一步——
可惜没有如果。
“沈恪之,我们报警好吗?”虞敛月说得真挚而诚恳,“我之所以相信这个世界的秩序,当然是因为我相信你。”
她这时才注意到沈恪之苍白的嘴唇,还有他逐渐幽深难以靠近的眸子。
“报。”
“这一群人早该去监狱会面了。”
虞敛月打110前愣了愣,“你不觉得我太残忍吗?毕竟赖梅华是你亲妈。”
“这件事,因为她的身份,所以,更加不可原谅。”
“沈恪之,我们一起,我们可是冠军家庭,你千万不要低估我们一家的能力——”虞敛月逐渐冷静下来,好让沈恪之不至于冲动过头。
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审判就够了。
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化,她变成了宽慰他的那个人。
时间过去越久,沈恪之眼底的戾气更甚,但他没有忘记照顾好自己的女人,“我进去谈判,你留在车上,等我带沈攸寒回来。”
“我也想进去。”
“他们更讨厌的人明显是我,如果我出现,至少他们不会第一个去伤害别人。”虞敛月一心只想护住年幼的寒寒。
“你疯了!?”
“三教九流的人,你分不清吗?”沈恪之目光收敛,情绪渐渐让人琢磨不透,“虞敛月,我带你过来不过是因为你是沈攸寒妈妈,不然你不按照我的命令来,我就让你立刻下车。”
“沈恪之,□□独行的老公一点也不好玩。”
虞敛月浸润的眸中含笑,“我们可以一起渡过所有难关的。”
“还有寒寒,我坚信拥有你和我的孩子,她足够聪明,也足够勇敢。”
—
沈攸寒第一次经历了电视里才会有的绑架案。
系在她身上的编织绳是八百年前没有改过的那种,她一动,就被这散着恶臭气味的绳子勒得更难受了。
“奶奶,”尽管她很不想这样称呼这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时尚风格却和整个社会节奏格格不入的女人,“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沈攸寒端正坐好,不再挣脱,“奶奶,你放心,我很乖的,坚决不会逃跑,你们能不能松开我?”
前座回头就是提起她耳朵。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
“早听说了,”南妍妍妈妈冷笑道,“是和她妈妈一模一样狡猾的小东西。”
“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我让老秦立马打死你。”
“奶奶。”
沈攸寒变得胆怯。
“别这么喊我,我不要那种外面不干不净女人生的小孩叫我奶奶。”
“你也不配!”沈攸寒不甘示弱。
南妍妍妈妈南峦上来就是又一个巴掌,“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赖梅华刷着手机屏幕,无暇顾及这破小孩的脸有多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