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密信燃尽,他一纵而下,轻甩大氅踏进大殿。
神识一放,便知那小丫鬟阿冉又在他寝殿里,似乎已昏昏而睡。
这丫鬟似乎很享受他寝殿里‘独’属于她的私密空间,居然完全占为她有,夜夜都要来他寝殿修行。
也即是……夜夜在他榻上睡觉。
漫步到宝座前,盘膝而卧。
最近他常常偷听她教小丫鬟们修行,渐渐明白过来,她于人类修行之道上,确有独到见解。
关于人体器官脏腑、神经、细胞等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虽然新鲜奇异,却也能很容易理解她描述中人体运转的方式。
只是有些不懂,她如何知晓这些,又怎么给那些构成人体的稀奇元素,取了那么多古里古怪的名称。
殷玄听对这人类丫鬟愈发好奇,坐修一会儿忽然睁目,沉吟片刻,便与自己肉身上行那丝魂气再次联结。
修行了这些时日,他神魂正一点点慢慢恢复,肉身的伤虽然好的很慢,却也有所好转。
是以肉身上那丝魂气变得比之前更强壮灵敏。
通过魂气,他打量着正熟睡的少女。
此刻她表情放松,长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樱唇轻启,自有一种少女特有的娇憨。
与白天活力四射的样子,及面对其他妖族时多变狡诡模样都不相同。
女孩睡觉似乎很喜欢用额头抵着什么,不管她睡前姿势多么规矩,睡着后总会不自觉扭到他肉身边,拿脑门儿顶着他肩膀或手臂。
现下也是如此,睡的面颊红扑扑,蜷成个半圆,靠着他睡的毫无防备。
殷玄听只犹豫了一下,便忽然引着魂气钻向少女额心。
魂气进入少女神识的瞬间,他谨慎防备,做好了她一旦抵抗强烈,便立即收回魂气,退出她识海的准备。
可令他吃惊的是,直到一丝魂气彻底进入她识海中,她居然都没有一点点反应!
殷玄听愕然瞠目,有些不明所以。
进入殷冉识海的那丝魂气便也只是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怎么可能呢?
任何人在修行之初,都会被教育,识海是所有人(妖)最脆弱,也最核心之所在。
决不能让旁人轻易攻进识海,是以所有修行者防御最严密之初,便该是识海。
就如他的识海被左护法侵入时,若不是他预判到自己能趁机灭杀对方,是绝不会让左护法那般轻易闯入的。
他修行几千年,识海中有无数种法门,可以置所有闯入他识海中人于死地。
即便重伤中,也有数招绝杀技可用。
怎么……这小丫鬟的识海就跟个荒院子似的,门户大敞,简直是欢迎所有人来串门的无设防状态?
他魂气缓缓下降,慢慢旋转以便看清四面八方模样。
直到小心谨慎的落到地上,他才确认了她的确没有设置任何陷阱杀招,她的识海里就是这么的安全,这么的开放和任君采劼。
“……”
殷玄听莫名起了股无名火。
她真是不知死活。
魂气站在原地气恼了一会儿,才开始全心打量她识海。
却见这里天朗气清,温暖舒适。
蓝天白云,绿树鲜花遍地,美不胜收。
四周隐约似有音乐悠然,一座奇怪的金属建筑拔高入云,建筑外墙的无数窗口,都镶嵌着质地奇怪的透明镜面,他可以通过那些透明窗,看到室内情况。
四周美景有的是他能看懂的自然环境,有的则是他完全看不明白的奇怪人类建筑。
他腾空而起,寻找她神识影踪,最后不得不踏入那座奇怪简直。
大楼中房屋极多,如一座迷宫,可他转了几圈儿便发现建筑虽大,房屋虽多,却有规矩可循。
便一间屋一间屋的找。
这些屋子,有的装着各种各样颜色鲜艳的糖果零食;
有的挂满了各式奇怪衣装,并放有材质特殊的、可以将人照的纤毛必现的全身镜;
有的则放着几个大鞋柜,上面摆放的全是造型特殊的鞋子;
有的屋子极大,放满了娱乐器材;
还有的房间空荡荡,一整面墙都是材质特殊的镜子,地板既非木头也非泥石,而是种有弹性的材质……
如此一间一间探看,每间屋子都新奇特殊,令殷玄听惊异,眼花缭乱。
他不知道这些房间有的是衣帽间,有的是娱乐室,有的是影音房,有的是糖果屋,有的是书房……
只觉得她能在神识中构建出如此奇诡建筑,实在是个想象力丰富过头的古怪丫头。
直到行至楼顶,他才在宽阔的超级大房间中,发现了少女身影。
她正睡在又大又柔软又温暖的床铺中,屋内有清新的薰衣草香,墙上绘着别致淡雅的花纹,窗帘厚实而色彩浓郁,屋内布置不仅奢华以极,设计和摆设精妙更是他前所未见。
殷玄听在巨大的房间绕了一圈儿,才在房间桌面上看到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几个字:
【迪拜五星级总统套房。】
他皱眉看着这些字,每个字都认得出,可组合在一起却不明其意了。
正沉思着,身后忽然有动静。
他转头便见少女穿着布料柔软顺滑的连身裙,从床上坐了起来。
殷玄听瞬间打起精神,防备的瞪住了她。
却见少女揉了揉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跳起来。
“!”他做好了随时抽身离开的准备。
少女却殷勤唤了声“教主~”,随即蹬蹬蹬跑到他身边,不仅没有攻击他,还很狗腿的捧杯冲了一杯热茶,笑嘻嘻递到他面前。
“您喝茶。”她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在识海中以神识姿态与他相遇。
他接过茶杯,探查过确认这的的确确是杯好茶,轻抿一口便觉温暖清香,这是她赋予它的滋味。
只有她曾经喝过这样的绝顶好茶,才能通过记忆造出它的形态和味道。
殷玄听眼神微眯,再仔细打量她,才发现眼前的女人神识似乎与少女有些不同。
她身材更加丰腴,面目也更成熟一些,透着中年轻未去的朝气,和成熟女性特有的柔情魅力。
这应该也是她记忆中,觉得自己最美的样子。
可是……她才只有十岁出头,怎么能在记忆中构建出这样的形象?
殷玄听眉头皱起,忽然间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再向这殿室打量,便觉她或许并非依靠想象力构建此处,恐怕是她另有奇遇。
心中装满疑惑,他饮尽杯中茶,便欲离开。
少女却仍眼巴巴望着他,似是个等待他拯救的小可怜。
他迈出一步,却又停住,转头在她头顶一拍,命令道:
“去睡吧。”
少女愣了下,随即如猫儿般听话,慢条斯理行至大床前,拉起被子钻进去,拱了两下,复又沉沉睡去。
殷玄听这才一纵飞起,穿窗而去。
晴夜星子满天,风有些凉意,吹的断刃山定树木飒飒而响。
殷玄听坐在大殿上,微微睁目,口舌间仿佛还有茶香。
他眸底氤氲着奇怪雾气,不知在想什么。
……
……
殷冉做了个梦。
梦到被教主掐死,吸走了灵魂和灵髓,教主一边吸,还一边满脸暴虐的称‘美味’。
吓的她睡梦中惊坐起,忙转头给教主肉身捏了捏肩。
待回过神来,才抬头往床榻外看,轻纱窗帘中透出光,打在地上斜斜的。
天亮了,晨曦清浅,又是个好天气。
她坐在原处,只觉得昨夜的梦格外真切,令人心中生畏。
直长呼长吸好半晌,才平定了心神。
伸出小手拍拍教主肩膀,她叹气道:
“教主,我白日里为你吃了那么多苦头,忠心耿耿的给你看顾着玄教。夜里还要受你惊吓……真是冤孽。”
她啧啧不休,一个接一个的叹气,跟个小老太太似的。
一边摇头一边下了床榻,洗漱停当便不多留,出了寝殿。
没见左护法,她直奔山顶小屋,发现三个丫鬟正踩着梯子修已近倒塌的屋子的房顶。
她要上前帮忙,阿彤却回头道:
“你手还没好呢,退远些,万一屋子塌了,小心砸到。”
阿粉和阿白便纷纷瞪阿彤,嫌她乌鸦嘴。
阿彤忙闭口不再言语,只帮忙架长木桩,撑住横梁后,又依次扶瓦补草,修葺房顶。
殷冉也不多管,转头见饭菜已做好,显是她们都在等她一道吃早饭。
抬头见她们房顶还要再修一会儿,她左右无事,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于院子门口与山顶小亭景处之间,看好了一片空地。
用木枝划好了地,又规划出一条一条的垄沟,阿彤她们房顶也修好了。
“你在干嘛?”阿白走到近前,问她。
“你们回头把林子里那几株朝天椒改种在这里吧,以后我们想吃出门便可摘,也方便些。”进山里采摘,万一遇到毒虫毒蛇就糟了。
“行。”阿白点头。
“这里就做我们的小菜园。”殷冉笑着又指向院子外围,道:“院子外面前半边可以围种各色野花,后面可以改种竹子,会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