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瑾瑜也劝道:“是啊,东海那么大的地方,你现在赶过去,无异于大海捞针,又如何能找得到人?”
却见温尺素摇了摇头,沉声道:“正因那边情况复杂,我才必须要去,他们此行的目的一是为了寻找枫公子,二是为了解决东海匪患,时间紧迫,倘若他们无法及时摆平东海的战事,那么所有后续的安排都会一错再错,失了先机,则东霂危矣。”
“这种紧要关头,我不能让他们为此事而分心。”
舞霓裳沉默了片刻,道:“那让墨风随你一起去。”
温尺素摇头拒绝:“庐阳城虽说现在平安无事,但也不是绝对安全,楼陌还有之南那孩子的安危都需要有人照看,再说了,找人这种事人多了反而麻烦,由我一个去足矣。”
“可是……”舞霓裳还是忍不住担心,虽说尺素武功高强,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万一遇上什么突发状况连个帮手都没有,这让她如何能放心!
“好了,你们不必再劝,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我今晚动身,庐阳城这边就拜托你们照顾了!”温尺素直接打断了她。
舞霓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叹道:“你一个人……万事小心。”
“放心!”
……
狼烟四起,战报上频频传来四方战事失利消息,身为皇帝的莫御城却以正在清修为由始终不曾露面,朝政由煜王和睿王共同把持。一日两日还好,可时间一长,朝臣们私底下不禁暗生猜疑,心想皇上是否已经重症不愈,时日无多……
上京城,宣政殿内。
睿王一派拼命地上折子请见皇上,而煜王却坚持皇上正在寝宫清修,责令诸臣不得打扰。双方在朝会上吵得不可开交,最终也没争出个一二三来,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朝会刚散,煜王正要离开,却被睿王叫住——
“皇兄一直不让朝臣们面见父皇,该不会是心里有鬼吧?”莫君睿不怀好意地望着他。
莫君煜停住脚步,挑眉回望着他,开始装糊涂:“皇弟何出此言?本王行得端做得正,光明磊落,何来心里有鬼之说?”
“嘁!”莫君睿不屑冷笑了一声,“莫君煜,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北堂啸为何突然起兵你我心知肚明,就不必再在本王面前藏着掖着了吧?”
“噢?是吗,照这么说来,本王倒是听说皇弟和贺兰二皇子相交甚笃呢,难不成这次西霄从攻打陇邺城以来,一路上势如破竹,也有皇弟的功劳在里面?”莫君煜毫不相让地回道。
莫君睿怒极反笑:“看来从前倒是本王小瞧了皇兄的能耐,只是事到如今,咱们谁的手上都不见得有多干净,输赢成败咱们各凭本事!”
“奉陪到底!”莫君煜面不改色地应道。
莫君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正了正神色道:“对了,本王有一事不明,还望皇兄赐教!”
“你是想说九皇叔吧?”莫君煜直接挑明了他的心思。诚然,在他二人的博弈中,九皇叔的存在的确是一个极大的变数,对于这一点,不止是他莫君睿,自己也心有不安。
莫君睿也不在意他的态度,道:“听闻自九皇婶难产昏迷后,九皇叔终日消沉颓靡,闭门不出,皇兄以为咱们这位九皇叔是真的无心朝政了吗?”
“是与不是,一探便知。”莫君煜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九皇婶昏迷了这么些时日,咱们这些小辈儿自当登门探望才是。”
“到底是皇兄想得周全,本王自叹不如。”说罢二人相视一笑,一同往暄王府而去。
第495章 公孙一族
却说莫庭烨早就料到他二人不会轻易相信,多番考量之下必然会入府来试探,所以早就命千面留在暄王府易容成自己的模样,就是为了应对这一刻。
二人假意关心了一番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完全没有想到这根本就是暄王的金蝉脱壳之计。
……
越州城外。
澹台奕訢亲自领兵二十万,驻扎在越州城外三十里处。
澹台奕訢熟读兵法,屡出奇招,而辅国公夏侯华锋也不遑多让,双方僵持了两个月,输赢参半,可眼下越州城粮草不济,后劲乏力,故而南暻这边隐隐占据了上风,任凭辅国公有千谋万计也只能固守城池,闭关不出。
“我虽不通兵法却也知道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大师兄,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做吗?”沐轻扬走到他身旁站定,目光眺望着远方。
澹台奕訢哂然一笑:“怎么,觉得我残忍毒辣,视人命如草芥,是不是?”
沐轻扬抿了抿唇:“大师兄,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的想法没错,我其实就是这样一个疯狂肆虐的人,”澹台奕訢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轻扬,从踏出逍遥谷的那一刻起,我便再无回头的余地了。”
话题有些沉重,沐轻扬忽而开口:“两个月前,师妹她难产昏迷,你听说了吗?”
说完这句话,他看见澹台奕訢的拳头紧了紧,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似的,末了闭了闭眼睛,自言自语道:“她会醒来的,我不会让她就这样昏睡下去,我们师兄妹四人,总要有一个是幸福的。”
说罢便转身朝营帐走去,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抹纤尘不染的白衣背影看起来竟是那般寂寥萧瑟。
沐轻扬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对着他的背影轻声道:“大师兄,你其实不想要这个天下,你只是想毁了南暻,对吧?”
他的声音很快就飘散在风中,除了前方那个背影几不可察地顿了顿,没有人听见他说了什么。
大师兄说的不错,来到南暻后,他所有的困惑都得到了解答,可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呢,如果时光能够倒流的话,他倒宁愿从来不曾知道这些,宁愿自己当初从来不曾离开过逍遥谷……
遥望着远处的山河,他的目光空荡而无物,布满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倦怠,宛如一个半世流离无处可归的行者。
他自幼便不受重视,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法赢得父亲母亲的关注,大哥做什么都是对的,而他呢,做什么都是错。为此,他彷徨过,怀疑过,不忿过,到头来却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不是父亲的孩子!
二十多年前,沐阳侯沐正丰曾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而这个未婚妻就是他的亲生母亲,也是云亲王妃的嫡亲妹妹霍云欢,可他的母亲却爱上了公孙一族的继承人公孙珩,并不惜假死脱身离开了上京城,从此杳无音信。
就在这个时候,公孙珩奉命领兵南征,不想却与当地部族暗中勾结,通敌叛国,皇上大怒,下令公孙一族满门抄斩,株连九族。谁知,一年后,母亲却带着六个月的身孕偷偷返京,再后来,分娩时遇上难产,临死前将自己托付给了沐正丰。
他一直觉得这些事情荒诞不经,却偏偏又合理地解释了一切,然而最令他难以接受的是,他的生父居然还活着,当年那个通敌叛国被株连九族的叛臣居然还活着,不仅如此,他还建立了第一楼的势力,一心想要搅乱这天下!
而当他知晓了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他以笙儿的性命作为要挟,致使他不得不向他屈从。
他知道笙儿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这般单纯,对自己也多有利用,可,爱了就是爱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哪里是说舍就能舍的呢!
“想什么呢?”
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沐轻扬回神儿望向来人,笑道:“星辰,你不是在上京城办事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司星辰笑容僵在了脸上,扯了扯嘴角:“我有什么脸面待在上京城吗?”
沐轻扬哑然,半晌才问:“师妹她……知道六年前那件事了吗?”
“师父他老人家去上京城走了一遭,她迟早要知道的。”司星辰笑了笑,只是语气听起来有些落寞。金丝蝶蛊,他在其中动的手脚别人看不出来却不代表师父也看不出来……能瞒过这六年已是侥幸,他又有何颜面去奢求更多?
见他眼角流露出的那抹落寞,沐轻扬心中微涩,可他实在不是个会劝慰人的,只好转而问道:“据探子回报称,师妹如今陷入昏迷,暄王因此一蹶不振,你既从上京城回来,可知其中内情?”
闻言,司星辰不由叹了口气:“师妹她并非难产,而是为了替暄王解忘尘引。” 提起这个,司星辰就无比地厌恶自己,厌恶自己身上流淌着的所谓的公孙氏血脉!
他恨,恨当年那些人为何要费尽周折留自己一命,恨自己竟然有这样一个不择手段卑鄙无耻的叔叔,但他更恨自己心志不坚一步步受他摆布!
“忘尘引?!难道又是他……”沐轻扬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师妹向来谨慎,怎会给他有了可趁之机?”
“他与楼陌的母亲是旧识,至亲之人,她又怎会心生防备!”
“可她是师妹的亲娘啊!”如何,如何下得去这个手!沐轻扬的声音几近颤抖。
“他们当年的恩怨纠葛太过复杂,我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跟你说吧。总之夏侯华绫这个女人自私自利到了极致。”想到自己上次无意中听到的内容,司星辰眸中划过一抹暗芒:“我现在怀疑南宫枫的失踪与他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