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还没说出去,就被老夫人打断了,一向严谨端庄的老夫人轻咳两声,瞪着荣初瑜道:“瑜丫头,祸从口出,下次不许这么瞎说了。”
被大家长祖母说了,虽然语气不重,可是这是在江落面前下她面子,荣初瑜虽然低头称是,可是心里却要气炸了。
她现在只想去撕了江落的脸,看她还要怎么嚣张。
荣初瑾的面色也不太好看,一想到自己刚刚还在江落面前炫耀能去桂花宴,转头江落就甩给她一张一模一样的请帖,她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埋是不可能的,在老夫人的威压下,只能强颜欢笑。
宋氏倒是没什么表情,毕竟她一向冷淡,无感和讨厌的情绪在她脸上的表露,也只是抿出的皱纹多和少的区别。
一时,屋里的气氛尤其奇怪。
老夫人不耐烦道:“老大家的,你们要是说完了就先回去吧。”
宋氏三人虽然不甘心,可是老夫人发话,还是退了出去。
这边,老夫人让江蔺坐下,拿起他的帖子看了两眼,说道:“你的和落丫头的帖子一样,都是老太妃亲自下的。”
“可是老太妃和我们无亲无故,怎么会特意给我们下请柬呢?”江蔺和江落一样,丈二摸不着头脑。
老夫人把两张请柬放在一起,说道:“既然人家都下了,你们那日就一起去吧。”
又喊来甘草,说是要给他们量体做衣服,还拉着江落去翻自己的陪嫁首饰去了,江落兄妹阻拦却拦不住老人的兴致勃勃,对视一眼满是无奈。
至于刚刚大房母女几个,他们尚且还没当回事,可是她们三个回去却关上门气死了。
荣初瑜一挥手把桌上的一套茶壶全都扫到地上,噼哩哗啦的瓷器碎裂声让守在门外的小丫头浑身一颤。
她气得在屋里子跺脚:“凭什么她也能去?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凭什么啊?”
荣初瑾皱眉斥道:“你能不能消停点?我还没气死呢,你给我收着点。”她边说,边回想到自己的丢人表现,自以为高人一等在江落面前炫耀,现在想必自己在江落眼里就是个傻子了。
荣初瑜喊道:“我不管,反正我气死了,气死了!”
荣初瑾手重重一拍桌子:“你给我闭嘴。”
一屋狼藉,宋氏皱眉又松开,淡淡道:“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姐妹二人讪讪然。
宋氏道:“行了,你们先不要管她们是怎么弄到请柬的了,这件事自然有别人好奇,先把雪丫头的婚事定了,再说别的。”
荣初瑾二人点头,只是面色犹有不甘。
宋氏看着她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两个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在想些什么,心里一阵气闷:这么没有心计的孩子真是她养出来的吗?
一边又不得不给姐妹二人透个底:“你们两个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桂花宴邀请客人至少也是京城四品官员的孩子,江家兄妹两个有什么资格?只要他们一过去,多的是人觉得不对劲,倒时候他们这请柬怎么来的,不就水落石出了?”
“娘,我还是觉得不舒服,”荣初瑾坐到宋氏身边抱怨道,“我一想江落和看个傻子一样看我,就气不过。”
“气不过也得忍着,”宋氏淡淡道,“剩下的我来,你们在外面,尤其是老夫人面前,不要和江落交恶。”
荣初瑾点头。
宋氏又道:“瑾儿,你来年是要嫁进定阳侯府里去的人,不要白白为了一个寄住的丫头毁了名声。”说道后面,声音严厉极了。
荣初瑾后脊一凉,忙点头。
宋氏说完,又看着荣初瑜:“瑜儿,你也是,都快要及笄的姑娘了,行事也要慎重点,像今日在你祖母那里的事情,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荣初瑜愤懑:“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宋氏皱眉,“你要是再控制不住自己,我就罚你去抄一百遍女诫。”
荣初瑜闷闷不乐地把话咽了回去。
大房这边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
二房赵氏得到江落兄妹也去桂花宴的消息,愣了一下,转过头就和荣初缨说道,荣初缨一边逗着张开嘴露着两只牙的安哥儿玩,一边说:“那我两个姐姐不还得气死?”
赵氏笑着嗔道:“你啊。”
又说:“既然江落也去,你待会儿去给她送件首饰过去。”
荣初缨想着那日从她那边拿回来的花瓶,说道:“好,我待会儿就过去。”毕竟和聪明人打交道,总比和大房那几个她其实不太看上眼的姐妹混在一起好。
荣府看似平静,其实内里波涛汹涌,好在桂花宴就在这风口浪尖上终于到了。
江落兄妹和大方二房的表兄弟姐妹一起到了川北王府别院,刚下马车还没进门,便有一个梳着圆髻脸上含笑的嬷嬷过来道:“请问江家的少爷小姐在哪里?我家太妃请他们去一叙。”
江落和江蔺对视一眼,满是诧异。
荣家其他人看着他们兄妹,也是不掩饰好奇。
好在这种猝不及防在江蔺眼里一闪而过,他抱拳温润道:“在下江蔺,舍妹在这里,我们这就同您去拜访太妃殿下。”
第14章 穿成炮灰表姑娘
江蔺二人跟着沿着幽静小路穿过桂花馥郁的园子,又顺着栈桥走过一弯从后山上引来的活水,绕开一道影壁,眼前景色豁然开朗。
青砖白瓦的屋宇,怪石堆砌嶙峋,边边角角都种着盛开的花朵,正院一边有着花厅,四面敞开,微风习习,吹得后面几竿碧竹随风摇晃荡起一片清涛。
独居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嬷嬷带着江蔺二人走到正院里,轩窗大开,对着外面一丛绿得发亮的冬青,黑白撞色间颇有风韵。
江蔺和江落步履从容,丝毫不见慌乱,在前面带路的嬷嬷倒是对他们多了几分满意。
穿过四扇立着的梅兰菊竹四君子屏风,后面迎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江蔺往后退了一步,脸上诧异,下意识问道:“怎么是你?”
江落跟在后面,此时的目光也落在了来人的身上,她的表情和江蔺如出一辙的震惊,双眼瞪起像是吓到了的猫咪一样。
“嘿嘿,”来人笑道,“没想到会看到我吧。”
一瞬间的失态后,江蔺很快就收敛好了情绪,笑道:“没料到,裴公子在这里出现,我真是大吃一惊。”
裴昭爽朗笑道:“我也才来没几天,这不就趁这机会请你们二位我的大恩人过来一坐吗?”
某种意义上,大恩人的称呼倒是不假。
只是江蔺江落尚且都有些不太自在。
就在这时,屏风后传来一道和煦可亲的声音:“是江家的孩子吗?进来让我看看。”
裴昭小声说:“是老王妃殿下,她为人和蔼,你们不用害怕。”
江蔺点点头。
走进里屋,老王妃头发花白,头上带着蟹壳青色的抹额,靠坐在罗汉床上,身上穿着深紫色的褙子,看起来威严中不失慈祥,她抬手叫起了叩首行礼的兄妹二人,招他们到身边仔细打量,最后一锤定音:“你们两个长得都好看,俊俏。”
江落被人这么直白夸奖,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红发烫,她笑着恭谨回道:“多谢殿下夸奖。”
老王妃也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倒是不谦虚一下,这脾气对我胃口,好看就是好看嘛。”
等笑了一会儿,她又正色说:“阿昭的事情他已经和我说了,当时多谢你们兄妹二人能替他说话,不然就这家伙的榆木脑袋,怕是到现在脏水还洗不清。”
江蔺道:“不过就是看不过去而已,哪里值得上您亲自来感谢?”
“那可不成,”老王妃愤愤然,“怎么说你们都帮了阿昭大忙的,不亲自感谢,我这心里过不去。”
老王妃尚有几分顽童心性,倒是有趣。
江落阖眸心道,不知不觉一路的戒备也散了些许。
裴昭跟在后面忙不迭地说起了后面的境遇:
“你们怕是想也想不到,那棠娘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竟然是我二哥的!”
越说,他越义愤填膺,尤其是目光与排排坐听故事的江家兄妹二人对视的时候,这种想要说出去的欲望就越强了。
——虽说是子不说家丑,可是他现在早就不想把那里当成家了,再说当日面前二人可是坚定站在自己一边的,他说起来更没有了顾忌。
“我二哥还没定亲,就搞出了这样的事情,名声传出去自然会败坏,所以他们姐弟三个自然不会让这样的恶名传出去。”
“而我,就当了那个背锅的,他们果真是一母同胞,我就该是那个半路插进去的小可怜。”
“所以是你在裴家的大哥大姐为了帮自己的亲弟弟,不惜设了一场戏去陷害你?”江落总结道。
裴昭点头:“对,就是这样!”
江落心里有个小人儿在扶额,完了,她为什么会突然觉得这家伙有些傻白甜的趋势?不会因为他们兄妹的横插一笔使得剧情不知道偏到什么地方去吧?
老王妃看不出江落心里的想法,她就算听裴昭说起过这段遭遇,再听一遍也还是气极了:“要我说,裴家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娘当年就不应该嫁进去,白瞎了那么好的姑娘,结果把命都搭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