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氏最喜欢的就是季善这份大方与心正了,笑着点头道:“行,那就听你的,我收着大半,做给你三哥三嫂吃,让他们知道你舅舅舅母并没恼他们,回头再做些给孩子们吃,到底都叫我一声‘奶奶’;你收着小半吧。反正无论如何,这次我都不会分给他们,他们想吃,且问自家的舅舅舅母要去!”
季善知道路氏心里其实一直憋着一股气的,见她难得任性一回,也不劝她,只笑道:“那就听娘的安排,我留小半吧。”
婆媳两个说着话儿,不一时便到了家。
就见家里的人都在院子里,瞧着倒像是特意在等路氏回来一般。
宋氏待路氏走近了,还忙赔笑着要上前接路氏手里的东西,“娘,您回来了。带这么多东西呢,路上一定累坏了吧,要不我帮您拿进屋里去吧?”
路氏却是一闪身避过了宋氏的手,淡淡道:“不用了,我拿得动。”
姚氏在一旁见状,知道路氏还在生气,有些不敢上前了。
可终究还是一咬牙,鼓起了勇气上前,“娘,您和四弟四弟妹都饿了吧,我给你们留了饭菜的,你们稍等片刻,我给你们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路氏却仍是一脸的冷淡:“不用了,老四他舅舅舅母给我们带了不少吃的,热一热就可以吃了,就不用麻烦你了。老四媳妇,这几包东西你拿回去,放着慢慢儿吃,你们舅母特意给你们包的,可别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季善笑着应了“是”,适逢沈恒已先放好他一路拿的那些东西出来了,季善便接过路氏递上的几包吃食,和沈恒回了他们自家的灶房去。
路氏这才拿着剩下的几包东西,也去了大厨房,懒得再理会姚氏宋氏。
余下妯娌两个与旁边的沈石沈河面面相觑,知道路舅舅这回是真彻底恼了他们,连带路氏,待他们也跟之前大不一样,连面子情儿都懒得做了,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们哪料到路家舅舅这次会发这么大的火儿,会直接不许他们再登门,直接不认他们了呢?
明明上一刻路家舅舅还笑眯眯的给他们发红包,闲话家常;明明这么多年路家舅舅也都是和和气气,见谁都笑眯眯,从来没发过火儿的。
姚氏宋氏嫁进沈家小十年,一年虽见路家舅舅的次数不多,也总有那么一两次,十年下来也不少了,印象里路家舅舅亦是从来没对谁说话高声过。
哪里会想到,他会忽然就发飙,忽然就变了一个人也似?
也是怪他们,之前一心只想着分家,竟忘了这一茬儿,忘了娘也是有娘家、娘家还不弱的人了,这谁不知道女人嫁了人,一靠儿子,二靠娘家啊?便是丈夫,都得靠后。
娘既有这样的娘家,便不是由得他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这下可如何是好,以后他们总不能真与自己的亲舅舅家往来去吧,周家舅舅们别说帮扶他们,遇事给他们撑腰了,不想着刮他们就是好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对他们不闻不问了。
且这些年都知道路家才是他们的舅家,他们回舅家也向来很勤,这忽然不往来了,让人怎么想啊?
姚氏尤其是宋氏心里还要更煎熬些。
宋氏之前倒不是真忘记路家了,说到底还是想着路氏向来贤惠好性儿,路舅舅路舅母也和气,就算真要因分家一事生气,也肯定气不了多久;且都隔了辈儿了,老四的岳家还能管一管这事儿,路家舅舅当舅爷的,却哪里好管的?
却不想完全估算错了,路家舅舅真管了不说,路家日子竟还那么富裕,路家舅舅随便出门一趟,就能赚至少五六十两银子回来,就算路舅舅昨儿极有可能是故意这样说,就为了气他们、打他们脸的,那肯定也是真赚了钱,才敢那么说。
那还分什么家呢,让爹娘去与路家舅舅说一声,带了孩子他爹出去跑几趟生意,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结果弄得如今好处没占到,爹娘也生气,夫妻关系也比不上之前了不说,四房日子还越过越好,再有路家舅舅的帮扶,就算开了年仍考不中,一样不愁以后没有好日子过。
何况这次老四还极有可能真要中了,早知道还不如不分这个家呢!
沈石姚氏与沈河宋氏只得灰溜溜都回了各自房里去,心里不约而同想着,接下来一段时间,爹也生气,娘也变了,他们真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至于之前想的通过娘,慢慢儿缓和与路家舅舅之间的关系,慢慢儿求得路家舅舅的见谅,又许他们登门,也是想都不要再想。
还有娘分明带了那么多东西回来,搁以往怎么可能不人人有份儿,今儿却是压根儿不管他们,还特意说路家舅舅舅母是‘老四他舅舅舅母’,真是头痛啊……
季善自不知道沈石夫妻妯娌几人在想什么,她回房后换了衣裳,便去灶房弄午饭去了。
酥肉与圆子都是现成的,还有其他的凉菜热菜,只要加热的加热,重新排盘的重新排盘,主食米糕与糍粑也加热即可,再做一个蔬菜汤,便可以开饭了。
季善弄得差不多后,便叫了沈恒去请路氏过来吃饭。
等路氏到了,季善问过她,得知沈九林真只是臊着了,刚才听得他们回来,才没出来,但心里果然没生路舅舅的气,反而说过几日要再去一趟路家后,也就彻底放下心来。
待吃过午饭,收拾完毕,便回房烫了个脚,抱着汤婆子躺下了。
昨夜她认床,沈青睡觉又有点打鼾,虽声音不大,却足够季善越发睡不着了,所以一整夜几乎都是醒着的。
今儿又走了那么远的路,这会儿不好生睡一觉缓解一下疲劳,真的要撑不住了。
沈恒也知道季善从昨儿到今儿累坏了,也不吵她,待她拉好帘子后,就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自去堂屋看书去了。
等季善神清气爽的一觉醒来,就发现天儿好像比她睡前更冷了些似的,她手才一伸出被窝,就是一哆嗦,恨不能立时缩回去才好。
不由暗忖,上午沈恒与路氏便都说看天色像要下雪的样子,算着时间,也该下今年的第一场雪了,不会真是下雪了吧?
因忙咬牙穿衣下了床,开了房门一看,果然天空已经在飘雪了,虽一落到地上便化了,但眼看天就快要黑了,等入夜后,气温肯定更低,雪堆起来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季善以前所在的城市虽不算北方,冬天也不集中供暖,雪却是每年冬天都能见到的,自然也不期待下雪,下雪冷不说,地还又脏又滑,她一个怕冷怕得要死的人,除非傻了才期待。
可这个东西也不是她不期待就能不下的,自然现象谁也控制不了,也只好一天天的熬过去了,好在如今她炭足够多,取暖的装备也齐全,应当也不难熬……
季善正庆幸着,就见沈恒从堂屋回来了,一见她就笑道:“季姑娘,你醒了啊,腿还痛吗?”
季善摇头,“舒服多了。你和娘上午说看着像要下雪,没想到真就下了,这明儿你模拟考可如何是好,别说在号房一坐就是一整日了,不到一个时辰,只怕人都要冻僵了,不然……改期?”
刚才她还来不及想到这上头,一看见沈恒,便立时想到了,这可实在是一个大问题啊!
沈恒却是道:“没关系,我多喝几碗姜汤也就是了,季姑娘不必担心,也不必改期,时间紧急,昨儿已经耽搁一日,不能再耽搁了。再说以往县试时,也曾遇上过倒春寒下雪,冷得不得了的,难道县试还能因为下雪天儿冷,就改期不成?自是不行的,所以就按咱们的原计划来吧。就是不知道二姐夫明日来不来?”
季善见沈恒坚持,眉头仍然皱着,“可你的身体受得了吗,要是冻坏了……”
话没说完,已被沈恒笑着打断了:“季姑娘就放心吧,这程子我已觉着身体好不少了,像昨儿那样的山路,以往我走着虽比季姑娘强些,那几处最难走的地方却肯定要喘个不住的,昨儿却几乎没喘过,可见季姑娘让我日日晨跑真的有用。再说季姑娘日日给我好吃好喝,滋补身体,明儿也正好检测一下有没有效果不是?”
顿了顿,“至多季姑娘给我个炭盆也就是了,这倒也不算违规,听说以往县试天儿实在太冷时,也会发炭盆,晚间更是离不得,不然考生都病倒了,谁也负不起那个责。我如今只是模拟考,还就在家里,已经比贡院条件好太多了。”
季善这才舒展开了眉头,“既不算违规,那明儿就给你一直烧着炭吧,应当就不会太冷了,反正如今家里备用的炭也足够。”
沈恒笑道:“不用一直烧着,太暖和了容易犯困,反正明儿看吧。”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季善便往灶房做晚饭去了。
次日一早,季善与沈恒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准时醒来,果见一夜过后,雪已经堆得很厚了,他们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琉璃世界。
季善不由一个哆嗦,忙忙缩回了房里,与沈恒道:“等一下啊,我加件衣裳我们就出门儿。”
沈恒忙道:“外面又冷又滑的,季姑娘就不用跟我一起去跑步了吧,你放心,我不会偷懒,一定会跑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