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他又打发了人来,说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几句话想当面与我说清楚,请我务必赏光一见。我想着横竖我闲着也是闲着,那便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吧,指不定,还能把婚事给搅黄了呢?于是答应了见面。”
不想见了面,罗晨曦才知道原来过去几日红绫红绡罔顾她的命令,撒了大把银子,才好容易打听来的消息里,那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诚王长子,竟是个剑眉星目,进退有度,言之有物的年轻人,与传言里那个他根本就是两个人!
且对方做了自我介绍后,便开门见山与罗晨曦交起底来,“他说他虽是诚王长子,诚王府却从来不是他的家,他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外人,只有诚王与诚王妃,还有他们生的四个儿女才是一家人,至于他那些满京城都耳熟能详的事迹和名声,则都是拜诚王妃所赐。”
季善听得眉头直皱,道:“那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晨曦你事后可曾证实过,不会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吧?”
她固然厌烦贾宝玉们,却更厌烦贾环们,庶出的出身是他们没法选的,可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一辈子要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却是他们可以选、可以凭借自己努力得到的。
凭什么自怨自艾,把一切都归咎于自己是庶出上,他们再是庶出,也生来便是贵公子,享受着绝大多数底层百姓终其一生,也享受不到的物质条件与教育资源好吗?
若那诚王长子明明就是贾环,却妄图凭着卖惨来哄骗晨曦,让晨曦对他死心塌地,就真是太可恨了!
罗晨曦忙道:“善善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只听他的一面之词,事后我设法证实过的,他并没有说假话。”
原来诚王妃乃是太后娘家侄女,打小儿便与诚王青梅竹马,等彼此都长大成人后,自然而然便结为了夫妻,恩爱至极。
可惜诚王妃因年轻不知事,第一胎不慎滑胎后,便接连三年,都再没怀上过身孕。
太后当婆婆的见状不免急了,几次暗示诚王妃给诚王纳妾添人,都被诚王妃装傻充楞的混了过去后,也懒得再与诚王妃废话,直接把自己身边一个得用的女官赐给了儿子,还给了孺人的名分,——寻常人家的婆婆要治自己的儿媳,尚且易如反掌了,何况堂堂一国太后?
好在那个孺人倒也争气,不过才进诚王府三个月,便诊出了喜脉,让太后是凤心大悦。
奈何不久诚王妃竟也诊出了喜脉,都有嫡出的了,庶出的自然不值钱了,诚王府自诚王以下,谁还在意那孺人和她腹中的胎儿呢?
便是太后也不甚在意孺人腹中的胎儿,甚至暗暗后悔不该急着赐人给儿子,弄得母子婆媳之间都因此有所嫌隙了。
等到孺人十月怀胎,九死一生才生下了儿子,却连儿子都来不及看一眼,便一命呜呼之后,太后也不过就说了一句‘可怜见的’,再吩咐了一句‘让奶娘丫头服侍那孩子都精心些,否则哀家知道了可不会轻饶’,也就撂开手不管,专一等起自己的宝贝嫡孙出生来。
又过几月,诚王妃瓜熟蒂落一朝分娩,也生了一个男孩儿,再在接下来几年里,接连又添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后,诚王妃便越发将丈夫的庶长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得臭死了。
她尊贵了一辈子,顺遂了一辈子,在娘家时有娘家父母兄长宠着,嫁人后一直有丈夫宠着,婆婆还是自家姑母,一辈子最大的委屈与耻辱,便是那个孺人和那个庶长子带给她的了,搁谁能忍,搁谁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第205章 诚心 幸运
只是诚亲王妃再气再恨,也只敢玩儿一些捧杀啊、各种败坏庶长子名声啊、以各种理由阻拦他进宫给皇上和太后请安,让皇上和太后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侄子与孙子啊之类的把戏,不敢真对其不利。
毕竟好歹那也是天家血脉,就算诚亲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人也管不着诚亲王府的家务事,内务府与宗人府却不会由得诚亲王妃一手遮天,罗晨曦的未来夫君赵穆才能得以虽然名声不好,好歹顺利长大成人了。
可既是庶子,还名声不好,诚亲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京城该知道的人家多少也是知道的,哪个好人家,疼爱女儿的人家谁肯把女儿嫁给赵穆的?
偏诚亲王妃既要当那啥,又要立牌坊,还一早就放了话,赵穆是诚亲王府的长子,他的妻子便是长媳,肯定出身门第不能差了,还不能是庶出,本身还得是个有刚性有才德立得起来的,她和诚亲王可得好生替他挑选才是。
如此一来,赵穆的亲事是想不耽误,也只能耽误了,符合诚王妃条件的女孩儿嫁什么世子王公嫁不到呢,干嘛屈就一介名声不好,还处境尴尬的庶子?
还是今年太后下了懿旨选秀后,宫里有妃嫔无意在太后面前提了一句,诚亲王世子新得的小儿子委实可爱,让人禁不住就想到了诚亲王世子小时候,谁能想来当初还不到太后宝座高的小不点儿,眨眼间竟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呢?
太后才猛地想起了赵穆可比诚亲王世子还大月份呢,诚亲王世子都妻妾成群,儿女双全了,他却至今孤家寡人,别说儿女了,连老婆都没有,心里总算涌起了几分迟来的愧疚。
说到底当初赵穆的生母是她赐给诚亲王的,若不然,她也不会早早就丢了性命;这些年她也的确想着“不痴不聋,不做阿翁”,很多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忽略了他,以致他至今连媳妇都没娶上,好歹也是天家血脉,是她的亲孙子,这事儿她当亲祖母的都不为他做主了,还能指着谁为他做主呢?
如此方有了罗晨曦被赐婚给赵穆为妻之事。
至于为什么是罗晨曦,据赵穆说来,太后也是有自己考量的,‘出身门第太低了吧,太后觉得配不上我,更确切的说,是配不上皇上的亲侄子,太后的亲孙子,配不上诚亲王府的尊贵与荣宠。太高了吧,太后又怕王妃不高兴,对着王爷哭哭啼啼的,弄得王爷两头都难做,其他孙子孙女儿也与她生隙,左看右看,一个四品知府的嫡长女,倒是正正好。’
罗晨曦继续说着,“这些事虽说来是皇室秘辛,但其实在京城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所以事后我让红绫红绡再设法儿一打听,便将他的话证实了个七七八八。何况,我虽因父母恩爱,家里人口简单,家里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可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诚亲王妃那些粗劣的手段居心,还瞒不过我。”
季善点点头,“照晨曦你这么说来,诚亲王妃的心思简直就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那诚亲王大公子与你说的话,应当都是真的。老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说来也怪不得她容不下赵大公子,可这事儿赵大公子也是无辜的啊,当年他母亲是太后赐给诚亲王的,纵然他母亲心里再不情愿,难道还敢违抗太后的命令不成?”
“同样的,让他母亲有了他的人也是诚亲王,只要诚亲王死活不愿意,牛不喝水谁还能强摁头不成?可见诚亲王也不过是顺水推舟。那诚亲王妃要怪就怪太后、怪诚亲王去啊,可着一个无辜的孩子祸害算怎么一回事,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赵大公子比起太后和诚亲王来说,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软柿子,她可以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而已!”
罗晨曦忙喜道:“善善,你也是这样想的?我就知道,我们哪怕离得再远,分开得再久,也肯定会心有灵犀,不点也通……”
“打住!”
季善忙抬手道,“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别以为我就跟你一样,觉得他有多好多好了,我这会儿充其量也就觉得他可怜无辜而已,他想就凭着这一点,便让我这个好姐妹兼嫂子由衷的接受他,欢天喜地把自己的好姐妹托付给他,可远远不够!”
顿了顿,不待罗晨曦说话,已又道:“那他直接把这些都告诉你,是想干什么,想让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等你过门后日子好过不了?还是想让你多带些陪嫁过去,或是让府台大人因为心痛女儿,只能设法给他谋一个前程呢?对了,他如今有什么差事官职没有,不会一直都是闲着的吧?”
罗晨曦有些迟疑的道:“说是在旗手卫挂了个百户,平日里若皇上要出行便跟随开道,否则,便只日日去点个卯就行了……但他真的一看就不是那等不学无术之人,真的善善,你相信我,我不是为他说话,他真的跟传言里的很不一样,将来你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季善见她急了,失笑道:“晨曦你别急,我就是想尽可能的多了解一些未来妹夫的情况而已。虽然是太后赐婚,无论如何结果都改变不了,你只能嫁了,这高高兴兴,心甘情愿的嫁,与不得不嫁,那肯定还是有区别的,我们这些至亲想要看到的,也只会是第一种情形是不?”
“好了,我们继续啊。他只在旗手卫挂了个百户,那其实相当于只领了个虚职了?但据你说来,他与传言里很不一样,是个进退有度,言之有物之人,那他会不会,是在藏拙呢?毕竟诚王妃的度量我们心里都有数了,连个一事无成的庶子都容不下,自然更容不下一个年少有为的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