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闻言,脸色才好看了些,道:“四弟才拉着相公去了你们屋里,肯定有正事要说,我们再去,不是要吵着他们了?”
季善却是笑道:“他们说他们的,我们说我们的,能吵着他们什么?再说了,这么容易就被我们干扰了,他们还念什么书,做什么文章呢,走吧,趁这会儿攸哥儿在娘那里。”
不由分说拉着沈青便去了自家屋里。
果见沈恒正与章炎在书案前坐着说话儿,“这些文章都是我去府学后做的,这几篇更好,是府台大人亲自评点过的,二姐夫且拿了家去,仔细看看,品品吧,想来多少也能有所收获。”
章炎早已是满脸的惊喜,“怎么可能才多少有所收获,肯定收获大大的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四弟才好了!……这才几个月呢,四弟的字进益便已是这般的大……文章瞧着也是一日千里,果然不愧为府学,多早晚我也能去那里念书就好了!”
沈恒正要说话,就见季善搀着沈青进来了,忙起身笑道:“善善,二姐,你们没陪娘说话儿呢?”
季善搀着沈青小心迈过了门槛,才笑道:“娘正带着攸哥儿玩儿呢,大姐他们也在一旁,我想着二姐如今站着辛苦,就带了她到我们屋里来坐会儿。”
沈青则笑道:“四弟,相公,我们来不打扰你们吧?”
沈恒笑道:“我和二姐夫就说会儿话而已,怎么可能打扰我们?善善,你带了二姐里间去坐吧,里间暖和些。”
季善“嗯”了一声,却没就走,而是看向章炎笑道:“二姐夫,你才说你多早晚能去府学念书就好了,只要你下科中了秀才,自然就能去了,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章炎笑着点头道:“那我可就承四弟妹吉言了。”
季善笑道:“这可不只是吉言,而是事实。只是距下次府试还有两年,二姐夫跟着孟夫子也念了这么多年的书了,只怕孟夫子能教给你的,都早已教给你了,多的不是他不想教,而是实在没有了,所以若再在他学堂念两年书,我就怕……到头来,二姐夫还是白白浪费光阴。”
说完见不止章炎,沈恒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知道自己这话从无论哪方面看都不中听,也免不得他们误会,忙又补充道:“所以我想问二姐夫,就没有想过去县学念书吗?县学无论是夫子还是同窗,肯定都比如今要强,二姐夫若能去县学念书,肯定也能一日千里,马到功成。”
这下沈恒不皱眉了,霎时已是满脸的惊喜,“是啊二姐夫,你就没想过去县学念书呢?这会儿也没有旁人,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夫子的水平,给孩童启个蒙,教出几个童生来。倒是尽够的,可要想再进一步,就真有些欠缺了,不然何以要早早把彦长兄送去县学呢?尤其我听小松说,去年学里招的新生比往年都多,光大师兄和夫子两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你们几个大的,少不得也要时常被拉去给孩子们授课,那你岂非更没有时间潜心向学了?不如去县学吧,去了后苦读上两年,就不信中不了了!”
又夸季善,“善善,还是你聪明,我竟没想到这一茬儿!”
章炎已皱眉沉沉道:“去年因为出了你这个案首,夫子和咱们学堂都是名声大噪,因此招到的新生的确比以往都多,有事弟子服其劳,夫子既有吩咐,我自然不能不从。这倒也罢了,温故而知新,也耽误不了太多的时间,只是就像四弟妹和四弟才说的,夫子自己水平都……,我若再跟着他念下去,怕就怕别说两年了,再过几年,一样仍没有进益……”
顿了顿,“所以我也不是没想过去县学念书,可去县学念书岂是那么容易的事,你二姐这眼看就要生了,家里我爹娘年纪也一天天大了,还有攸哥儿,更别提每月的束脩和吃住花销了,一年下来,怎么也得十几两银子去了,我……”
叫他如何忍心这样勒掯双亲和妻儿,本来他们家也不甚宽裕,能供他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念书到今日,还给他娶了亲,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是还要一年十几两的花,怕是要不了多久,他们家也要闹得跟当初岳家一样,四分五裂,各过各的了。
沈青在一旁忽然道:“相公,只要你去了县学后能有进益,就只管去你的,不用担心我和攸哥儿,也不用担心爹娘,我自会照顾好他们的,更会照顾好我自己的。不就是生孩子嘛,我又不是没生过,再说我娘家还隔得这么近,到时候带个信儿回来,让娘去照顾我一阵子也就是了。”
“至于银子的事儿,你也别担心,你如今在镇上念书,一年也要几两,咱们回去商量一下爹娘,能不能家里仍出那部分银子,剩下的银子咱们自己补上,好让你去县学念书?我还有些体己,供你上三五年的上不起,两年却是供得起的,那两年后你若是有幸能中,当然就是天大的喜事,咱们的一应付出也都不算白费了;反之,若实在还是没有那个运气,那也没什么,至少咱们都不会后悔,不会遗憾,你说呢?”
沈青急急打断了他,“你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县城离清溪不过半日的车程,只要你想回来了,或是家里有事儿要你回来,都是随时都可以回来的,至于你这么犹豫不决的呢?四弟,四弟妹,你们快替我劝劝你们二姐夫吧,真是的,我一个女人家都不怕要一个人撑起这个家两年了,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沈恒冲沈青点点头,“二姐别急,我来跟二姐夫说吧。”
说完方看向章炎,笑道:“二姐夫,虽然理由这么多,但其实你心里还是很想去县学的,对不对?那只要你安了心要去,我觉得这些困难都算不得什么,都是可以克服的。”
章炎见问,沉默了片刻,才点头道:“眼下没有旁人,我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我心里的确很想去县学,这大半年来别人不知道,我自己却是再清楚不过,自己没有丝毫进益的;夫子替我看了我几次模拟考的卷子,也说我没有进益。我又不比四弟你天资高,天生就是念书的好材料,能走到今日,全凭的是刻苦,若真一直这样下去,两年后,也不过就是再重蹈一次去年的覆辙而已,只是……”
“只是什么?”季善笑着打断了他,“只是终究还是怕家里银子不够,累得二姐母子三人和亲家伯父伯母跟着吃苦?那可太好解决了,是吧相公?”
沈恒笑着点头:“可不是,这事儿我和善善就可以替你解决了。不就是一年十几两的花费吗,我们替二姐夫把这个银子出了,怎么样?”
夫妻两个根本不用商量沟通,已是默契得不能再默契。
章炎与沈青却是大惊,沈青更是脸色都变了,“‘不就是一年十几两的花费’,你们替相公‘把这个银子出了’?四弟、四弟妹,你们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吗?你们自己都正是花销大的时候,哪能这般的抛费,不过日子了不成?就算今年开恩科,四弟就能保证自己一定能中吗,这要是万一……可就得再在府城等两年,吃穿住行哪样不要钱的,我想着都替你们愁,你们倒好,竟然这么大的口气,我真是,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才好了!”
喘了一口气,到底放缓了语气又道:“银子的事儿你们就别替我们操心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回头实在撑不下去了,大不了把我当初成亲时,姥姥给我留的几样首饰当了,等将来你们姐夫中了,有了银子,又再替我赎回来也就是了。总之你们就别管了,相公你也别磨蹭了,等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你就去县里问问,要怎么才能进县学,吃住又大概要花多少银子,把事情定下来吧!”
沈恒与季善见沈青虽满脸都是责怪与不赞同,话里话外却都是在替他们考虑,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暖意。
还有什么比亲人对自己掏心掏肺,处处为自己打算,更让人窝心的事儿呢?
季善因笑道:“二姐二姐夫别急,且听我和相公细细把话说来。中午那个火锅好吃吧?二姐你大半吃的都是清汤便罢了,二姐夫你说,那火锅味道怎么样,要是开个饭馆,专卖那一类又香又辣又辣的菜,你觉得能不能门庭若市,赚个钵满盆满?”
章炎不明所以,迟疑道:“那火锅味道倒是极佳,让人一吃就停不下来,可这跟咱们才说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
忽然反应过来,“难道四弟妹想开一家那样的饭馆不成?怕是不行吧,四弟可是要继续科考的人,回头要是让有心人知道了,给他安一个‘与民争利’的名声,于他的将来岂能没有影响的?那就真是因小失大,回头后悔也晚了。这个法子不成,四弟妹听我一句劝,还是趁早打消了的好。”
心里倒是替季善和沈恒可惜起来,以四弟妹这份手艺,真要在府城开起了饭馆,府城本来人就多,有钱的吃客更是多,肯定能像她才说的那样,门庭若市,赚个钵满盆满的,可惜了!
季善却是笑道:“二姐夫说得不错,我的确想开一家那样的饭馆,并且,去年十月里已经开起来了……你先别急,二姐你也别急,且先听我把话说完啊。我们的饭馆的确开起来了,不过既不是挂的我的名字,平日里也不是我在经营管理,而主要都是叶大掌柜在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