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虽然平时因为武力值而一贯狂妄,不屑谋略,实际上,他却并非不善于攻心,他在赌,阿姐对他同样重要。
果然,丹玑子闭了闭眼,“好。”
他耗费神通,才将少年与天人怨气剥离,又带着他离开,去往少女魂魄沉睡的长眠之地,天人的长眠之地,在九幽深处,黄泉尽头,这里如同寒冰炼狱,常年风雪如刀,几乎是有来无回。
少年忍着刻骨的寒意,孤身深入,万里泅渡将她背了出来,少女双目紧闭,羽睫凝霜,如同被冰封的琉璃娃娃。
丹玑子便要为少女招魂,可是,少女缺少的另一抹魂魄也在丹玑子不曾察觉的时候,变作了执念,流落别处,再也招不回来。
丹玑子脸色微沉,“她少了一抹魂魄,就算入了轮回去,恐怕也会极为短命,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会很短暂,况且,你们本来就是对立的,若是强行在一起,期间或许还会有别的因果介入干涉,有一个圆满结局远比想象的困难,这样做值得吗?”
少年似乎有些茫然,口中不停吹出长眠之地带出的冰冷气息,青紫交加的唇瓣翕动着,不知想说什么。
郑拂睫毛上挂着泪,想凑近了去听,她想说,值得,哪怕短暂的一段时间,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足够了。
少年唇瓣轻碰,心有灵犀一般,发出很轻的两个字,“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这一世的缘分其实是小阎王强求得来的。
大家不要担心,一定会he|ω?)
第79章 嫁祸
屋内灯火堂堂, 厅中美人歌舞不绝,摇曳生姿。
“三皇子请。”
灯下,陈理信弓着腰, 起身替秦成瑾斟着酒,谄媚的笑容挤得算得上清俊的他脸上褶皱横生。
秦成瑾轻嗤一声, 将酒一饮而尽, 又望着那群美人,不屑道:“怎么尽是些庸脂俗粉, 丑得不能看。”
美酒入喉,秦成瑾没由来觉得烦躁, 琉璃酒盏一掷,在地上四分五裂。
听到声音, 美人们连忙温顺地伏在地上, 柔声请罪, “殿下请息怒。”
陈理信也一副被吓住的样子, 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笑着问道:“殿下喜欢什么样的美人, 下官看能不能给你找来。”
秦成瑾勾唇一笑, 目光迷离,“俗话说, 要想俏, 一身孝,本宫喜欢的, 是那种看起来跟个一碰就碎的琉璃娃娃那种的娇气美人。”
雪白的肌肤染上交错的指痕,就像是雪地里开出的靡艳花朵,她会哭得梨花带雨,双眼通红。
一定, 好美……
莫名的暴虐在心口无声的翻滚,秦成瑾觉得自己身上有些热了。
陈理信有些为难,“您是说,端宁郡主……可她,已经不在汴梁了。”秦成瑾喉间不自觉发出野兽一般的呼噜声,“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下官不知。”陈理信将头低了下来,一副任由他责备的恭敬模样,可藏在烛影下的眼神却幽暗如同鬼火。
“废物!”秦成瑾突然发出一声猫一样的怒吼,幽绿猫瞳一瞬间睁大了,暴虐的因子在浑身的血液中流窜,他忽然狠狠扯住了陈理信的衣领,尖锐獠牙扯下他一块肩上肉。
陈理信疼得一个哆嗦,恐惧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伏在地上的美人仰头看见秦成瑾的模样,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忍不住尖叫起来,四散奔逃,“妖……妖怪啊!”
陈理信捂着受伤的肩头,悄悄隐在屏风后面,手中紧紧攥住了一枚白色断骨,额间不停冒出冷汗来,他偷偷看着屏风那头的场景,目光却冷静得可怕。
只见,控制不住妖性的秦成瑾尖利的爪子狠狠刺入一个逃跑的美人心脏中,美人如同破麻袋一样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心口一个大洞汩汩冒出血来。
鲜艳的血溅在脸上,他的笑容扭曲又残忍,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整个房间回荡着凄厉的惨叫,不一会儿,秦成瑾发疯一样从陈府冲了出去。
汴梁的街道上,打更的人还在路上走着,一声声梆子响落在街头小巷,“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经过陈府的巷尾,他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正蹲在墙角,以为是小偷,他攥紧了梆子,准备给这个人狠狠来一下,把他打晕,然后扭送到官府。
天子脚下,也敢猖狂,还有没有王法了。
刚接近黑影,打更人忽然听到悉悉索索嚼东西的声音,他心里没由来一紧,这人在吃什么?
像是察觉了脚步声,黑影忽然回头,幽绿猫瞳泛着诡异光芒,喉间发出威胁的呼噜声,唇角带着淋漓的鲜血,尖利的爪子勾着一颗鲜红的心脏,被咬得烂了一半。
“妖,妖怪,吃人了!!”
打更人吓得连连后退,灯笼一把甩在秦成瑾身上,挡了一下,他没命地狂奔在夜色中,声嘶力竭地大喊,“猫妖吃人了!救命啊!”
可很快,他睁大了眼睛,望见利爪穿过自己胸膛,鲜血滴滴答答流了下来,淌满了青石板。
巷子里野狗狂乱吠了起来,听到声音的人们披衣起身,举着火把,待看清楚站在秦成瑾的那骇人模样都吓了一跳,不由得退后了几步,“妖……妖怪!”
——
晃动的烛影在美艳女子脸上如一层浮动的黑雾,显得狰狞无比,女人戴着掐丝珐琅指套的纤手狠狠拍在紫檀木香案上,“混账,你是说,瑾儿他杀了人!”
陈理信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他脸上冷汗涔涔,肩颈处草草缠了纱布,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嗓音却因为极度恐惧而变得无比尖细,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娘娘,下官所说绝对没有半句假话,殿下与下官在下官府上叙旧的时候,殿下忽然……妖性大发,将……那些跳舞的女子……都……都掏了心,然后,殿下又跑了出去……杀死了,打更人,这次闹得动静有点大,殿下……殿下现在好像已经被关押在大理寺待审了……”
容妃面色青白交加,咬牙切齿,“瑾儿为什么忽然会现出妖相,是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
陈理信立刻喊冤,痛哭流涕起来,“娘娘,下官对您和三皇子殿下可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加害你们,况且,若是下官做的,下官怎么会连夜进宫,通知娘娘呢?”
容妃利剑般的眼尾挑了起来,紫檀木香案几乎要被她拍碎,“那他怎么会这样?”
“娘娘,下官认为,当务之急是如何替殿下瞒过去此事。”
这么一说,容妃忽然冷笑起来,将冷掉的茶水泄愤地泼在陈理信身上,“瞒,叫本宫如何瞒?你平日为了讨好瑾儿,在府中豢养美人,专供瑾儿取乐纵欲,当本宫不知道吗?这下闹出这么大的事,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陈理信立刻摆出一副窝窝囊囊的样子,痛哭起来,“娘娘恕罪,下官,下官有个主意,您看行不行?”
“什么主意?”容妃气得美目圆睁,眼瞳中泛着一抹幽光。
烛火摇曳了一下,陈理信头低得几乎要埋在地板上了,小心翼翼开口,“不知,娘娘还记不记得,懿妃娘娘曾有一个儿子,名叫狸奴。”
容妃一顿,眼中恨意刻骨,“本宫自然记得那个小畜生。”
那张脸,她怎么都不会忘记。
“娘娘,若是把殿下的失常推在死去的狸奴身上,譬如,七皇子殿下的冤魂回来了,缠住了三皇子,才会令其失常,您看如何?至于指使人,下官听懿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小玉说,懿妃娘娘前几天曾经偷偷祭拜了七皇子殿下。”
容妃的眸子在烛火下呈现出猫眼石一样的光泽,幽幽的,看着有些瘆人,“你是说,嫁祸给苗心懿和她那个死去的儿子?”
“是。”
苗心懿那个贱人近来一副不争不抢的清高模样,反而惹得圣上越发喜欢同她亲近了。
容妃正愁不能打压她,心里有些意动,可是,她知道,圣上他清楚瑾儿是猫妖,如果瑾儿这事没有闹大,她自然可以替他摆平,可恨的是,他现在被大理寺关押着,妖相还暴露在那么多人面前。
她如何能够堵住这么多人的嘴?
陈理信像是明白她的顾虑,低声道:“娘娘,若是让三皇子殿下假死在狱中脱罪呢?您说,圣上会不会想起,七年前那事。”
七年前那次,七皇子因为掏了三皇子的心,害他丢了一条命,被圣上吩咐送出宫,在途中,却不幸摔落山崖,夭折了。
虽然,陈理信心知肚明,这个不幸多半是容妃造成的。
可是,他也很清楚,对圣上而言,七皇子就是一个累赘,圣上对他的生死根本无所谓,甚至,圣上也默许了容妃对七皇子下手。
可是为了懿妃娘娘,圣上还是编造了谎言。
容妃若有所思,让瑾儿先假死脱罪,然后把一切推到苗心懿身上……
——
廊下,晦暗不明的灯火照得陈理信的眸子乌黑如墨,他提着灯笼,踩在通往监牢的路上,被打点过的狱卒识相地让开,沉重的牢门被打开,复又被关上。
陈理信慢悠悠地提着灯笼,走到披头散发的秦成瑾面前,仔细望着他满脸鲜血,獠牙狰狞的模样,眼里光芒幽暗,语调诡异地唤了句,“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