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回头望了他怀里苍白如纸的秦枝月一眼,微微颔首,“可以,明日本仙子派人将方子和药一同送到严大人府上,只是选拔圣女一事,还劳严大人费心。”
“自然,可以为仙子效劳,在下求之不得。”
郑拂蹙了蹙眉,一个朝廷命官说出这等话,着实有些大逆不道了,天高皇帝远还好,可现在偏偏自己在场,他好似根本无所顾忌。
眼看仙子飘然离去,所有人都伏在地上恭声拜别,“恭送仙子。”
严宴之抱着秦枝月入了厢房,吩咐丫鬟们收拾残局,将受伤的仆人们带下去治疗。严府上下这个时候表现出能干的素质了,他们很快将回廊收拾得干干净净,顿时,只剩下郑拂这一行人了。
如梦初醒的郑拂明白过来,刚才这仙子一番举动恐怕就是有备而来,她要诱谢欢欢入教。
这么一来,现在的剧情竟然和原著的剧情线又对上了——谢欢欢为了查清楚圣莲教底细,扮作圣女。
想起原著的结局,她忍不住脸色发白,可又清楚,男女主这是甘愿入局中,她阻止也没用,他们还不清楚背后的妖怪是他们无法对付的天人怨气,以为只是阴煞那一类的。
可其中牵涉的东西太多了,甚至还包括她和小阎王的前世,她又不能直接告诉他们……
谢伽罗在她耳边轻笑,语气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阿拂,好玩的来了。”覆在脸上的袖子落了下来,郑拂却恍若未觉,自顾自朝着裴行止而去。
看着空荡荡的袖口,谢伽罗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可惜,郑拂根本来不及考虑谢伽罗的感受,她苍白着脸朝着裴行止道:“师兄,我有话想对你说。”说完,她还不忘征求谢欢欢的意见,“谢师姐,可以吗?”
谢欢欢点头,朝她露出个笑来,坦荡道:“可以。”
她早就知道,郑拂师妹并不喜欢裴师兄,两个人情若兄妹,单独在一起,她无权干涉,而且,郑拂师妹又和伽罗在一起了,那一点对情敌的怨怼很快变成了对自己弟妹的怜惜。
不知不觉,她对郑拂已经比对谢伽罗纵容了不少。
说完,谢欢欢便主动朝着院外走去,谢伽罗幽幽地瞥了郑拂一眼,也转头离开。
两姐弟少有地并肩而行,少年红色发带被夜色吞没,如同逆风执烛,发出微弱的红光,阴暗的念头潮水般在心口漫过,又生生不息地返潮,拍打着心口的孤峭。
如果,她眼里永远只有自己……
四周寂静,草丛中的虫子是不是清鸣几声,露水被月光照得发出一阵阵银光。
谢欢欢的声音含着几分故作轻松的笑意响起,“伽罗,偶尔也要让郑师妹透透气啊,你最近黏她实在黏得紧,就连她想和别人说话,你都不乐意,你若是一直这样,以后,她可能会烦得故意躲着你了,失而复得固然珍贵,可也不要矫枉过正啊。”
最近伽罗的样子她一直看在眼里,他的目光永远只停留在郑拂师妹身上,好像旁人都成了可有可无的模样,看似有情,却比以前更加冷淡。
伽罗一直喜欢扮演着影子的角色,不被任何人注意,悄无声息,以前他是一个所有人都不注意的影子,现在他成了郑拂师妹一个人的影子。
谢欢欢很早就有这种感觉,他好像生来就不适应光明。
她希望伽罗可以和郑拂师妹好好在一起,可她不希望,伽罗为了郑拂师妹疯魔。
而且,伽罗最近的状态让她有些不安,她莫名觉得——他随时会坠落深渊。
在某种程度上,谢欢欢的直觉很敏锐,谢伽罗一怔,眼中波澜瞬间平息,那种患得患失的讨厌感觉再次爬满心口,他垂着头,轻轻应了一声,“嗯。”
可是,他已经不能再失去了。
……
挂在树梢的冷月若隐若现,郑拂坐在回廊尽头的阑干,仰头望着青黑色的屋檐,忍不住想着,小阎王应该不会躲在屋顶偷听了吧。
她轻声道:“师兄,你打算让谢师姐潜入那个圣莲教,对吗?”
裴行止点了点头,不无赞赏地望着郑拂,“师妹聪慧,你也看出来了,那个仙子和那只狐妖都有问题,对吗?”
郑拂垂着头,“师兄,我觉得有点不安,你还记得苍梧崖的天人怨气吗,苍梧崖和密阳城这么近,我觉得这个仙子和那些怨气说不定有着什么联系,谢师姐贸然进这个圣莲教,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裴行止缺摇了摇头,“没事的,我相信欢欢,此事,我还要和她好好商议一番,不会贸然闯进去,而且,天人就算化作了怨气也不应该作恶,它们存在于苍梧崖那么多年了,也没听说过它们害人的事迹。”
郑拂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只凭感觉和原来的剧透是无法说服裴行止的,她只好先敷衍过此事:“那好。师兄,总之,你一定要小心些,还有,其实我找你,是因为还有一件事想请教你。”
“什么事?”
郑拂回过头来,直直望着裴行止,声音很轻,“师兄,你听说过鸩心痣吗?”
第63章 师父
“鸩心痣?”裴行止的语气有些严肃, 略带紧张地望着郑拂,“师妹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
郑拂回望过去,眸子清亮干净, 有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师兄别紧张, 我就是在师父给我的书籍上见过, 听说,鸩心痣与返魂香相作用, 可以召回死去的人的魂魄。”
关于鸩心痣其他的补充是她后面自己偷偷去了解的,一开始决定和男女主一起降妖除魔的时候, 她就准备了不少师父留下的书籍一起带走。
那个时候,她想着自己武力不行, 或许在这方面能帮上男女主的忙, 如今正好能让她了解到小阎王那枚红痣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 小阎王一定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种下了鸩心痣, 那她就用秦枝月的事替小阎王转移视线, 反正似真似假, 都只是她的猜测。
裴行止眸光动了动, 好像明白了什么,“师妹是说, 严夫人的病和那鸩心痣可能有很大关系吗?”
郑拂点头, 随意扯着谎,“师兄, 你还记得你说严夫人的药渣中含有一味特殊的香吗?我猜会不会是返魂香,在积善寺的时候,懿妃娘娘曾经给过我一盒返魂香,我对这个味道熟悉, 严夫人身上好像就有,所以,我就想严夫人和鸩心痣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裴行止偏过头去,沉吟了一会,月色给他披散的头发覆上一层银霜,整个人温柔得像要化了,他的声音也很轻。
“应该不会,我听师父说过,鸩心痣是一种很邪门的蛊,虽然可以搅乱阴阳,召回魂魄,可是成功的条件极其苛刻,代价也极大。
而那严大人看起来身上并没有邪术的气息,应该不是鸩心痣,而且,鸩心痣一旦种下,便无法可解,还会一辈子跟着种下的那人,哪怕宿主死去。”
一辈子……
郑拂指尖忍不住颤抖起来,薄薄的纱衣不抵清寒,她抑制着这种寒冷的感觉,又平静问道:“不是说,只要不犯超过三次的杀孽就可以了吗?”
裴行止摇了摇头,“是这样的,可逆天之行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可以做到,若是仅仅不犯杀孽的话,这条件也太容易了,我听师父说,鸩心痣最后,还需要本人的血肉献祭,这相当于一命换一命了。
而且,即便种下鸩心痣的人想半途而废了,鸩心痣也会不知不觉侵蚀宿主的血肉,所以,种下鸩心痣的人,基本都是难逃厄运,就是因为这样,这种方法才会被称为邪术。”
“那就没办法解了吗?”郑拂脸色有些苍白,裴行止叹了口气,“这我就不知道了,若是回到紫徽山的话,你可以问问师父,师父可是当今世上最有名的捉妖人,或许可以知道怎么做。”
说到这,他又忍不住拍了拍郑拂的发顶,有几分跃跃欲试,“师妹,这次密阳城也许也会有魔骨舍利,迄今为止,我们已经有了三块魔骨舍利,师父说魔骨舍利一共有五块,我看,不久后我们就能回到紫徽山,你如果好奇的话,不妨到时候去问问师父。”
郑拂轻轻点了点头,强迫自己露出个笑来,“好。”
看来,她还得问问师父朱琛道长了。
朱琛道长……
郑拂眼眸不自觉睁大了,一个念头灵光一闪,在脑中略过,她忍不住轻声问道:“师父长什么模样啊?我好久都没见过他老人家了……”
裴行止轻笑一声,“师妹,我们师父可不是什么老人家,我虽然不知道他年纪,可从小到大,师父都是翩翩君子的模样,清雅俊秀,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刚入紫徽山的时候,见师父长得好看,就喜欢经常黏着他,对我这个师兄倒是爱理不理的。”
清雅俊秀……
那种莫名的直觉越发强烈,几乎要从心口迸出,她忍不住问道:“师父……他是不是很喜欢穿绛紫色衣袍?”
天都城的天人族喜欢红尘声色,享受着高高在上的尊崇,连衣裳都喜欢用靡丽华贵的绛紫。
裴行止点头,“没错,我也曾好奇问过师父为什么,他说,他以前的族人都是以绛紫色为尊,只是,师父的族人都仙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