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纤细的影子与他的影子在地面交叠,仿佛密不可分,他垂下了睫毛,遮住眼底那一丝不知因何而起的笑意,唇角的弧度隐秘不可察,“好,那就麻烦郑师姐了。”
郑拂:“……”
真的是!早这样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语气无奈,“那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
秦成瑾再次回到灵堂,他身边的宦官正满脸焦急,胖胖的身子皮球一样团团转,一见到秦成瑾,他顿时面露喜色,嗓子尖利得活像被踩中的鸡仔。
“殿下,您去哪里了?奴才可担心死了!”
秦成瑾颇有些不耐烦,阴戾地望着他,“吵什么?让你去问的事,你问到了吗?”
呵,那个不识好歹的臭丫头,竟然敢刺伤他两次,他绝对不会放过她。这么漂亮的少女,他自然要狠狠折磨一番,才能泄愤。
宦官一顿,脸上喜色退去,变得支吾,句不成句,“殿下,奴才打听到了,刚才那位正是……郑王府的掌上明珠,端……宁郡主,郑拂。”
荥阳王可是个极为护短的性子,对自己女儿看得和眼珠子一样,养在深闺无人识,可三皇子是个暴虐的性子,若是他对端宁郡主做了什么,惹恼了郑王爷的话,即便是圣上,恐怕也护不住他。
“呵,居然真的是郡主。”
糟糕!三皇子不会真的想……
宦官连忙要劝解几句,陈理信忽然谄媚地凑了过来,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殿下,我听说,那端宁郡主尚无婚配,殿下若是钟意她,不如去向郑王府提亲吧,殿下是人中龙凤,想必郑王爷肯定不会拒绝的。”
宦官却是吓了一跳,心惊胆颤,促声低呼道:“殿下,不可!”
秦成瑾却露出个势在必得的笑来,“为何不可?”
宦官连忙在他耳边低声提醒,“殿下,朝中都说,端宁郡主是纯阴之体,红颜薄命,活不过十八岁。”
第19章 谎言
裴行止慢慢往竹林深处而去,行过某处,忽然停了下来,谢欢欢跟在他身后,问他,“裴师兄,你发现什么了吗?”
竹林下,风声簌簌,徘徊的雾气缥缈不可寻,裴行止抬手拈起一片竹叶,一滴妖血沿着叶子的纹路坠落在他手心,还有一缕淡青色的毛,像是某种动物身上掉落的。
“谢师妹,你过来看一下。”
谢欢欢接过那一缕毛发放在手心端详,脸色微凝,“好像,是九命猫妖。”
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少女微微喘着气,“师兄。”
谢欢欢一顿,回头看见郑拂雪白的脸颊微微泛着红,少女容色动人,双目明亮又皎洁,看着分外惹人怜爱。
可想起她扯着裴行止的袖子,满眼期盼,声音甜蜜,“师兄,那我可以要奖励吗?”
谢欢欢心里顿时觉得不舒服,这会竟有些不愿意看到她。她连忙想转身避让,不料想少女又唤了她一句,带着几分乖巧的意味,“谢师姐。”
脚步一顿,她竟没避开,反而直视着少女,可少女眼神坦荡,她竟然有种为自己莫名其妙的醋意感到卑劣的感觉。
郑师妹和裴师兄是同门师兄妹。这等情谊自然不是她可以比得上的。
她凭什么不待见郑师妹呢?
裴行止见她这副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焦急又兴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师妹,怎么了?”
“师兄,你有疗伤用的药丸吗?能不能给我一些?”郑拂微微恳求道。
裴行止诧异,“师妹要药丸做什么?受伤了吗?”
谢欢欢打量着她,见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问道:“难道是伽罗受伤了?”
郑拂连忙摇头,笑着道:“不是,是我刚刚要回大堂那边找阿娘,路上却遇到个稀奇事。我看到,小树林那边,有一只狗和一只受了伤的猫正在打架,打得还难舍难分。
奇怪的是,那只猫虽然受了伤,却特别凶狠厉害,一双爪子十分锋利,将狗的四肢都给抓伤了,而且,那猫爪不知道是不是有毒,狗的伤口一直泛着黑气,狗都奄奄一息了,我见它那么可怜,就想找师兄要些药丸,看能不能医治它。”
“猫?师妹是在哪里看到的?”
莫非就是那只竹林中逃走的猫妖?
郑拂见裴行止神色严肃,奇怪道:“就在回大堂那片小树林,师兄,怎么了吗?”
裴行止和谢欢欢见她一副懵懂的样子,瞬间明白过来,她恐怕还不知道竹林里的妖怪就是那只猫妖,她连忙解释:“郑师妹,你刚才遇到的妖怪恐怕就是那只猫。”
郑拂恰如其分地诧异,眼中有些不甘心,“啊!那我岂不是不小心让它跑了。”
这话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大妄为,谢欢欢见她天真,心里有些无奈,微微露出个笑意,“郑师妹,那可是道行不浅的九命猫妖,并不是闹着玩的。”
“可它不是害怕我的玛瑙匕首吗?”郑拂轻声道。
裴行止笑了笑,将一个素白的瓷瓶递了过去,“师妹,你莫要小瞧了它,九命猫妖愈合能力极强,想来他只是怕暴露身份才会逃得那么快,这个药膏你拿着吧,被猫妖抓伤的伤口可是很难好的,需要小心些呵护。”
得了药,郑拂也不再卖傻,笑着道:“谢谢师兄,那只狗瞧着极为警惕,也不知道这会它躲哪里去了,我还得去找一找,那我就先走了,师兄,谢师姐,你们慢慢聊。”
说罢,她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竹林。
看她离去,裴行止忍不住摇了摇头,眼中不自觉含着笑意,“师妹的性子比以前倒是活泼了不少。”以前这种闲事,她是决计不去理会的。
……
门被小心翼翼推开一条缝隙,谢伽罗连忙回头,郑拂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怀里拿着一堆纱布绷带,还有一瓶药膏。
她来到自己面前,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堆到了桌子上,又立刻坐到了对面,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长舒一口气道:“好了,你自己快包扎一下吧。”
谢伽罗却坐着没动,他睫毛微垂,故意想作弄她,语气佯装无辜,像是在撒娇,“郑师姐,我手受伤了怎么包扎?”
小阎王得寸进尺了还!
郑拂微微撇过了头,有些为难,“可我也不会包扎啊。”
谢伽罗见她这样子,心里那种莫名的愉快更强烈了,他仰头望着她,黝黑的眼里渐渐透出几分落寞,“那算了。”
光影交界,幽暗重叠,少年艳色的唇却是微微勾着的。
郑拂又转过了头,见他望着桌上的纱布,神色落寞,终于还是于心不忍。
算了,她还是好人做到底吧,她大概是有什么该死的圣母病,明知道这小阎王性格这么恶劣,老爱欺负自己,她还是做不到让他自生自灭。
她起了身,叹了口气,“好吧,我试试。”不就是清洗伤口、上药然后包扎么?应该难不倒她!
她踱步到他跟前,想了想又折身将凳子搬到他身边,“你先把手伸出来。”
谢伽罗照做了,她将他的袖子慢慢拆开,少年露出的手腕修长白皙,充满着劲瘦的美感,上面的红痣宛如红梅沁雪,只是上面黑气缭绕,伤口看着十分狰狞。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以前她在相书上看过,手腕上长痣一般代表这个人性格仗义。
这小阎王哪里仗义了?好吧,起码他从猫妖手中救了自己,那就勉强算吧。
她拿起一块干净的纱布,沾了药酒,替他擦拭起了伤口,谢伽罗垂眸看着她,她做得十分认真,垂着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动作轻柔,好像是生怕自己弄疼了他。
心里的愉悦感更深了。
眼看她将伤口弄干净,打开瓷瓶要来给自己敷药,少年忽然问她,“郑师姐,你怎么拿到的药?”
郑拂动作一顿,眼神躲闪,“我问裴师兄拿的。”
看少女这心虚的样子,谢伽罗忍不住低下了头,直视着她的眼睛,唇角笑意动人,诱哄一般问道:“郑师姐都说了什么?”
说你是和猫打架的狗吗?还是打输了的那个……
恐怕小阎王的长相思下一刻就会穿入她身体。
她咽了咽口水,兀自笑着道:“我也没说什么,你也知道,师兄他一直比较迁就我,我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搪塞过去了。”
迁就?
想起那个痴痴的眼神,少年心里那点愉悦感突然又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不知因何而起的邪火,他蓦地一言不发,垂下的眼却是郁郁不见光。
见他又不说话,郑拂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看来小阎王是不会追根问底了,她继续小心地替他敷药,谁知,少年又开口了,像在和谁赌气,“疼。”
郑拂一顿,“我弄疼你了?”
少年眼神嫌弃,唇角笑意讽刺,“郑师姐可真是笨手笨脚。”郑拂有些错愕,微微委屈,“没有啊,我明明很小心了。”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小阎王是豌豆公主吗?这么娇气?这点疼都忍不了?
谢伽罗直直望着她,眼神凉薄,“郑师姐其实很不愿意帮我包扎吧?”
也是,她眼中只有裴行止。